当徐尊说出如此推论之后，沈星然没有激动强辩，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
但是，他的脸色却逐渐变得阴沉暗淡。
“在本次袭击中，”徐尊继续说道，“你的任务，应该是和天福巨舰上的其他同党一起，确保天福巨舰带着太子妃既远离事发地，又无法返回大玄。
“再进一步，”徐尊重重说道，“天福巨舰的船头有多层加固，就算是大玄的护卫舰，恐怕也无法炸破吧？”
“那……”沈星然眯起眼睛，“依你的意思呢？”
“当然……是你们自己炸的！”徐尊咬牙说道，“我虽然没有看到现场，但我看过结构图，天福巨舰恐怕只有在内部爆炸，才能造成不可修复的伤害。
“我猜，”徐尊看着沈星然，“你们应该经过精心设计，既能让天福巨舰迷航，无法返回大玄，又不足以倾覆于大海之上，对吗？”
“吉英，”沈星然低头沉吟，半晌说道，“你真的如此确定？”
徐尊双眼直视，用眼神给出肯定回答。
“为什么？”沈星然问出三个字。
“因为……”徐尊说道，“经过审讯，黑波禹的手下证实，他们在泥丸滩设下埋伏，就是在等我们。
“可是，我们在女妖国的时候，并没有透露任何消息，并且离开后也是一路向东而行，然后又绕道去的泥丸滩。
“这说明，在我们的船上，有人泄露了我们将要抓捕黑波禹的秘密！”
“那……”沈星然又问，“为什么是我？”
“排除法，”徐尊说道，“古风岛上船的人，我全部都派人进行了监视。
“那些武者没有问题，乐师没有问题，舞女没有问题，太子妃更不可能。
“但只有一个人，”徐尊幽幽地看着沈星然，“因为我敬重于他的为人，所以没有进行任何监视。”
“……”沈星然面颊微微颤动，脸上透着一种莫可名状的苦涩。
“沈大哥，”徐尊问道，“我一直没有让你下船，你是怎样，向太子透露消息的？”
“……”沈星然默然不语。
“既然你能传递消息，”徐尊又道，“那便证明你知道太子就在女妖国，你应该是太子的高级亲信吧？”
沈星然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可是，他的反应，足以证明徐尊的推测成立。
“太子妃透露消息给我，说你是容华公主的人，”徐尊又道，“可现在看起来，应该是你为了迷惑太子妃，故意那么做的吧？
“自始至终，你都是太子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终于，沈星然出声了，他苦笑几声，点头说道，“好一个大玄提刑官，吉英，你真是令为兄刮目相看呐！”
看到沈星然承认，徐尊却痛苦地闭了闭眼，心口传来一丝隐痛。
尽管他又查明一个真相，但这个真相却令他无法坦然面对。
“朝堂凶险，智者分流，”沈星然转过头，看着远处燃着大火的女妖国战舰说道，“父亲在很久以前，便为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们规划了派系。
“父亲是保皇派的主干，而我则被安排进太子幕僚，”沈星然说道，“老二虽然当了法曹，但父亲早已运作，将来是要进钱相府的。
“老三耿直，便只能安排在军中，将来若能边塞为将，便是最好。
“而真正跟了容华公主的，并不是我！”
“沈茜！”徐尊只觉浑身鸡皮疙瘩直冒，“她跟了公主？”
“吉英，你是不是觉得，”沈星然苦涩摇头，“我们沈家就是一个笑话？智者分流，父亲给我们一家人都做了安排，可唯独势力最大的那一头，却一个也没有啊！”
太后！
徐尊何等聪明，顿时领悟他的意思。
沈天德安排全家人进入各个派系，却唯独没有太后一派，而太后是掌权者，实力自然是最强的一方。
“或许……”沈星然昂首说道，“这便是言官与生俱来的倔强吧！牝鸡司晨，这是他们最不能接受的事实。”
“沈茜……”徐尊紧锁眉头，“跟了容华公主？我怎么……不知道？”
徐尊的意思显而易见，别忘了沈茜当初可是自己的准未婚妻，如果沈茜跟了公主，那么自己真的跟沈茜结合，又会是什么结果呢？
“这也是无奈之举，”沈星然说道，“父亲并不想让小妹参与朝堂之争，但让她跟了容华公主，等于多了一份保险，也是为她着想。”
听到这话，徐尊面色一沉，自然而然地想起新叶县衙中的那场意外。
如果沈茜是公主的人，那么沈公的死……
“吉英，”沈星然说道，“我若想成为太子嫡系，自然要听命行事。太子胸怀大志，且是李氏唯一血脉，由他来继承大统天经地义，这也算是完成父亲毕生的夙愿啊！”
是吗？
徐尊暗暗腹诽，太子为了完成自己的计谋，不惜让大玄使团的上千人葬身大海。
而天劫失败之后，他又毫不犹豫地杀死护卫舰上的所有手下，这等卑劣手段，委实难以令人信服。
“这么说，”徐尊问道，“整艘护卫舰，早就都被太子收买了？”
徐尊这样问，自然是想知道叛变的护卫舰，到底是哪一艘？
“吉英，”沈星然幽幽摇头，“死的人已经太多了，别再牵扯更多的无辜者了！”
啧啧……
徐尊皱眉，但心里还是认同沈星然的话。
一旦沈星然说出是哪一艘护卫舰，那么无疑又是一番血雨屠戮。
护卫舰上的军官和士兵尽管已经被太子灭口，可一旦太后知道详情，这些人的家人免不了是灭顶之灾。
“你猜得不错，”沈星然又道，“天福巨舰的确是我带人炸的，我们的原计划，就是去到古风岛假装遭遇船难，等到太子的大计落定之后，再返回大玄。
“若是天劫成功自不必说，若是天劫失败，我们便是太子已经被海妖吃掉的见证人！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沈星然无奈摇头，“谁也想不到，我们去到古风岛，竟然全都被椤檬毒素侵蚀，这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不是我执迷于盈盈，每天上台打擂，若不是那些武者有好生之德手下留情，恐怕我也早就死在那里了！”
“沈大哥，你还没想明白吗？”徐尊摇头叹息，“这哪里是天算，根本还是人算！”
“啊！？”
沈星然恍然大悟，只觉汗毛直立，后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