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的问题,显然是超出了一般将士所要理解的问题。
将士们一般所考虑的,除了如何更好的完成训练外,便是衣食住行这些方面的大众化问题。
至于一些深层次的问题,他们多是不会考虑的。
他们习惯于听从命令,严格的纪律,大大提高了将士的战斗力和组织力,但,毫无疑问的是,某种意义上,也禁锢了战士们的一些想法。
当然,对于普通士兵而言,他们要做的,就是执行好军令便可,但,张楚对于护农卫的这一批将士,却不是这么认为。
他们现在代表着整个护农卫,今后,更是带领护农卫各团,各营,各连的大小军官。
他们和十六卫,和大唐各地的折冲,不一样!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即便是薛仁贵和裴行俭,也陷入了沉思。
张楚没有催促,自顾斟了碗酒,小口饮着,静静等待。
好一阵子后,突然,刘毅缩了缩脑袋,他咬着牙,小声道:“将军,不知道将军,有没有听说长乐郡发生的事?”
“将军是侯爷,应该听说过吧。”
长乐郡?
听到这个名字,张楚不由望向了刘毅,眯了下双眸,缓缓道:“继续说。”
刘毅揉了揉鼻子:“侯爷,这事,长安中知道的还不多,我也是在过年的时候,有个远房亲戚从冀州回来了,告诉我们的。”
“说是让我们不要告诉外人,不然,会有祸事的。”
“但······将军你问的这个问题,好像和长乐郡发生的事,有相似之处,所以·······”
刘毅欲言又止。
张楚颔首:“你的顾虑,有道理,不过,这里只有咱们护农卫,曾也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今后,更是把命都拴到了一起,在这里,不必有太多的顾虑。”
“对了,长乐郡的事,这段时间,可还有其他人听到过?”
张楚再询问。
过去了这么长时间,长乐郡的事,终于要传开了。
算算,其实这个速度已经很慢了。
现在已是三月,差不多,过去了快要半年的时间,更何况,长乐郡的事,如此惊世骇俗,一般这样的事,用不了一两个月就会传的沸沸扬扬。
能到现在,才有了流传的迹象,不得不佩服那些人的遮天本领。
毕竟,这事想要不流传出去,唯一的法子就是把长乐郡的百姓屠戮殆尽,可,你能屠村,屠乡,甚至屠一个县!
可,屠杀一郡之地,还不让人知晓,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没有这样的本领。
更何况,长乐郡不在边疆,无法借刀杀人,引胡人入城屠杀!
所以,此事流传出来,是迟早的,只能说,他们尽可能的干扰消息的正确性,用大量编造的,或者说凭空捏造的事,来掩盖长乐郡的真相。
但现在,当这事开始扩散,张楚就知道,距离天下皆知,已不远了。
打土豪,分田地!
不说别的,就这六个字,就能让天下百姓彻底炸开!
这是比最恐怖的瘟疫,还要再强不知几十万倍的传染力度!
“将军,这事,小的也听说了,我堂兄本是奔走于冀州和长安的小贩,往常都是到了年关才会回来,可今年,回来的颇早,而且回来后高烧不退了好几天,浑浑噩噩的,被吓的不轻,直到过了年,身子才缓缓恢复。”
“将军,我阿耶有个好友,时常走镖于幽州,道听途说,也多少听说了长乐郡的事,那事,是真的吗?”
“·······”
除了刘毅外,还有四五个人,也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一些事。
因为他们的消息,都是来自于从冀州或者说冀州相邻的一些州郡,大体上,还算是没有太过于被污染。
“将军,公主殿下,发动了百姓,审判长乐郡的土豪劣绅,还有长乐郡本地的一些大族。”
“当时,公主殿下组建合作社,把他们的土地,分给百姓,让百姓生活的更好。从这方面看,高门大族,和百姓黔首是不一样的。”
刘毅小声道。
这个话题,着实是太过于敏感,并且,对他们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
在此之间,谁敢想过,打土豪,分田地这样的事?!
平日里,被欺负,被压榨,被剥削的百姓,竟有一日,也能审判土豪乡绅。
这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
薛仁贵抿了下嘴唇,目光深邃的定定望着张楚。
裴行俭则是冷哼一声:“就该这样!”
“我阿耶死后,家里就只剩下我了,房屋,土地,都被其他亲戚打着关心我的幌子,夺走了。”
“他们手里的土地,多是来路不正,连亲戚都不放过,更何况对于普通百姓呐?”
“他们的罪责,罄竹难书!”
裴行俭对于高门大族里的一些肮脏事,是清楚的。
别看大族表面上相互扶持,可背地里,相互掠夺,相互倾轧,自古就没有断过。
就如裴行俭这般,家道也曾兴盛过,当时,不少亲戚都是报以和颜悦色,可是,一旦当这一脉落魄后,落井下石的,多也是这些曾经报以和颜悦色的亲戚。
吃绝户的现象,在后世都很常见,更何况于大唐也?
甚至,裴行俭还在呐,这一脉并没有断绝,但,仍是有不少欺负裴行俭年幼,大肆掠夺。
这事,真的是太正常不过了。
自然,对自家都如此,这些大族高门更何况对于黔首,对于百姓呐?
张楚拍了拍裴行俭的肩膀,笑道:“这么说,大家都觉得,公主殿下做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