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如骤然冲垮堤岸的惊涛，裹挟着吞噬一切的蛮力汹涌而来。不过瞬息之间，他那点勉强支撑的侥幸，便被彻底吞没，连最后一丝自我麻痹的泡影，也在浪尖上碾得粉碎，连痕迹都寻不见。
秘密早已是众目睽睽下赤身的囚徒，每道目光，都像浸了冷意的绳索，将它死死捆在光天化日里。可他偏如被蒙住双眼的困兽，在自欺欺人的牢笼里，跌跌撞撞地徘徊，连周遭空气里蔓延的寒意，都未曾触及到半分。
直到那股冷意，像蛰伏的毒蛇般猛地窜出，顺着尾椎骨尖急速攀上后颈，他才浑身一僵地回神。
手心里的冷汗，早漫过掌纹沟壑，像决堤的洪水，浸透手机壳的纹路缝隙，连指尖都裹着一层刺骨的凉，仿佛要将他的灵魂，也一并溺在这无边的恐慌里。
指节不受控地发颤，枯瘦得像在冰水里泡了整夜的树枝，脆弱得仿佛稍一用力就会 “咔” 地折断。
他下意识地攥紧手机，屏幕上的字，却在眼前模糊成一片 —— 未知的后果，正像化不开的浓墨迷雾，在眼前层层叠叠地漫开，每一次呼吸，都像踩在晃荡的钢丝上，哪怕半点差池，便是直坠万劫不复的深渊。
“依据《高管行为规范》第十七条，建议即刻启动对柯楠先生的停职调查。” 董事会秘书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的钢，没有半分起伏，却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划开最后一层遮羞布，将所有不堪与狼狈，赤裸裸地晾在空气里。
易尘风自始至终没说一个字，指尖只机械地转着那只银色打火机。
金属外壳在掌心来回翻转，冰凉的触感硌得指骨发疼，每一次与桌面轻撞的 “嗒嗒” 声，都像一首低哑的哀歌。
柯楠的目光骤然亮起来，像一道劈开阴霾的闪电，毫无预兆地就锁住了易尘风手中的打火机。
就是在那片冷硬的反光里，柯楠惊鸿一瞥，竟撞见了自己的脸 —— 那哪里还是平日沉稳的模样，分明像被恶鬼附身般扭曲！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惊扰的蜂群般急促颤动，眼底翻涌的恐惧与绝望，连半分都藏不住，直直地撞进自己眼里。
额角的青筋，猛地暴起，像被激怒的毒蛇般在苍白皮肤上蜿蜒，凸起的纹路绷得紧紧的，仿佛下一秒就会 “嘭” 地爆裂，喷涌出滚烫的血。
他的五官早已失了形，嘴角歪斜、眉头拧成死结，狰狞得像被夹进捕兽夹的困兽，明明在拼命挣扎，却连半分逃脱的希望都没有。
柯楠死死盯着镜中那张陌生的脸，心脏像被一只手攥得发疼 ——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失态到这般地步，原来人坠入深渊时露出的獠牙，比深渊本身更可怖，那是来自地狱的恶相，连呼吸都裹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啪！” 钢笔砸在会议桌上的闷响突然炸开，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震得头顶的水晶吊灯嗡嗡摇晃，细碎的光影在墙面乱颤。
蓝黑色的墨水顺着笔杆迸溅，像撒落的血珠般，滴在摊开的财务报表上，又顺着纸纹缓缓蔓延，晕开的痕迹歪歪扭扭，竟像一幅诡异的图腾，映得柯楠的脸更显惨白。
“柯总，这次可不单单只是码头那点事儿。” 易尘风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死寂 —— 他嘴角微扬，那抹笑似冷似讽，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剜向柯楠，“你这些年，在我易氏国际里，可没少捞偏门吧？”
他手中的打火机仍在转动，指尖一压，“啪嗒” 一声脆响，橙红色的火苗骤然窜起，映亮他眼底的冷意。
易尘风不紧不慢地抽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一口后，缓缓吐出一团白雾。
烟雾在他面前散开，像一层薄纱将他的面容裹住，看不清是嘲讽还是狠厉，只余下声音里的压迫感，沉甸甸地压下来。
柯楠站在原地，身体像筛糠般不停发抖，额头上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滑，砸在衣领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的嘴唇哆嗦着，声音断断续续地卡在喉咙里，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我，我没有……”
“你不承认也无妨。” 易尘风的冷笑骤然响起，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接斩断了柯楠的辩解，“你以为我此次前来，是毫无目的的吗？还是说，你真觉得我在国内，就对你在这边的小动作一无所知？”
他顿了顿，指尖夹着烟轻轻弹了弹烟灰，烟灰落在桌面上，碎成细沫。“呵，柯总，你也未免太小瞧我易尘风了。”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像惊雷般在柯楠耳畔炸响，每一个字，都带着无法抗拒的威严，压得他连头都抬不起来。
柯楠的身体骤然一颤，像被惊雷劈中般僵在原地。他喉结剧烈滚动着，分明想开口辩解，可易尘风那道如鹰隼捕猎时的锐利目光扫来，到了嘴边的话，竟像被无形的手扼住，硬生生咽回喉咙里，只挤出一声比蚊蚋还细弱的嗫嚅：“风…… 风少……”
易尘风眸底，当即掠过一丝灼人的不耐，指间夹着的香烟轻轻一弹，烟灰如碎雪般簌簌落下，砸在光洁的地板上，却像重锤敲在柯楠心上。“我易尘风做事，最忌拖泥带水。”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冷硬，“说，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如此行事？”
话音未落，易尘风已缓缓起身。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香，此刻竟混着淡淡的硝烟味，像一张无形的网，以排山倒海之势，将柯楠笼在中央。柯楠下意识后退半步，脚跟却撞在沙发腿上，发出一声闷响 —— 他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
目光下移，落在易尘风领口那枚银质鹰形徽章上。
徽章随着他逼近的脚步，微微颤动，鹰首高昂，羽翼展开如利刃，仿佛下一秒就要扑向眼前的猎物，用锋利的爪牙撕开所有伪装，给上致命一击。
柯楠的额头渗出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冰凉的触感却压不住浑身的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