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是饱满的、温顺的脂肪和肌肉层,完全遵循着人类肌肉的走向,勾勒出一个蜷缩着的、仿佛母体中婴儿般的男性形态。
只是,手按上去,能感觉到一种异常柔软的支撑感,仿佛里面的骨骼尚未完全硬化,还是某种软体。一种介于胶质和软骨之间的、令人极度不适的触感。
“还挺识相,”温暖的声音在黑暗中平静地响起,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在评价一件器物,“你顺着我意长,我许你长生。”
他说着,抬手拍了拍那刚刚成型的、酷似人类肩膀的位置。
他的动作随意,甚至带着点轻慢,慢慢抚摸着缸沿儿,这缸是很厚实的,是那种耐用又靠谱的缸,质量很好。
啪。啪。
手掌拍打在湿冷滑腻的“皮肉”上,发出沉闷而诡异的声响。
就在他手掌第三次拍下,尚未完全抬起的那一刻——
异变陡生!
那只白花花的人形手臂,原本软塌塌地搭在太岁主体上,此刻却猛地一弹!五指倏地张开,以远超预期的速度和力量,一把死死攥住了温暖的手腕!
冰冷!难以形容的冰冷瞬间透过皮肤刺入骨髓!那力量大得惊人,绝非初生之物该有,几乎要捏碎他的腕骨!
温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五指指尖迅速变得坚硬、尖锐,如同冰冷的铁钩,死死抠进了他的皮肉里,温热的血液立刻涌了出来,沿着那苍白的手指流淌。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蜷缩着的人形头颅猛地转了过来!黑暗本该遮蔽一切,但温暖却凭借某种直觉清晰地“感知”到了——那张没有五官、平滑如卵的脸上,猛地从中间裂开!
没有嘴唇,没有舌头,只有一片深邃的、蠕动的黑暗,以及边缘密密麻麻、如同倒钩般的惨白尖齿,一直裂到了耳根的位置!
一种无声的、却充满了极致饥饿、怨毒和恶意的嘶嚎,直接穿透皮肉与骨骼,并非通过耳朵,而是蛮横地震荡在他的灵魂深处!
角落里,那盏被路西法随手熄灭的幽蓝烛火,竟毫无征兆地、幽幽地重新燃烧起来。
没有点燃的过程,仿佛它从未熄灭,只是短暂地蛰伏,等待着更合适的时机,吐出更加妖异的光晕。
火焰不再是稳定的蓝,而是掺入了一丝丝难以察觉的、污浊的黯红,如同静脉血液在皮下渗开。它投下的光扭曲摇曳,将房间里的每一道阴影都拉长、掰弯,变成鬼影幢幢、张牙舞爪的活物,在墙壁和天花板上无声地蠕动、攀爬。
在这片令人不安的微光映照下,温暖手腕上那圈来自“长生”许诺的冰冷禁锢,正发生着可怖的变化。那原本如同精致金属镣铐的东西,此刻仿佛活了过来,边缘变得模糊,正缓慢而坚定地向着他的皮肉深处“生长”。冰冷的刺痛早已被一种被啃噬的诡异触感取代,而更骇人的是,那禁锢的缝隙里,正一点点渗出粘稠、暗红的血珠。
嗒。
一滴血珠挣脱束缚,坠落在地面上那本已干涸发黑的血迹中,发出清晰到极致、几乎要敲碎耳膜的声响。
嗒。
又一滴。
这声响仿佛带有某种诡异的节律,与角落里那幽蓝烛火跳跃的节奏隐隐相合,敲得温暖心脏发紧,头皮一阵阵麻。
而真正的大恐怖,来自于他的正前方——那裂开的、无声咆哮的巨口。它不再仅仅是虚幻的影像,而是散发出近乎实质的吸力与寒意。温暖的手臂正被一股不可抗拒的、阴冷的力量拖拽着,一点点、坚定不移地滑向那片布满倒齿的、深不见底的黑暗。倒齿上寒光闪烁,如同无数渴望血肉的微型钩镰,等待着撕裂、研磨、吞噬。
他的抵抗显得如此徒劳,肌肉因极度用力而颤抖,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都无法阻止那缓慢而坚定的滑落。绝望如同冰水,兜头淋下。
不对……还是少了些什么!
温暖混沌惊恐的脑海中,猛地划过一丝冰冷的清明。
这由他亲手“催生”、灌注了力量却完全脱离掌控、瞬间反噬的诡物,它的异变并非完全源于中元节阴气最盛的环境。中元节只是催化剂,真正的麻烦,从来都不在外面。它就在眼前,来自于内部!是有某种不确定的、外来的因素介入,刺激了它,或者说……“喂饱”了它,让它提前开始了反噬!
想要稳定住这东西,遏制它的吞噬,必须有一件能代替“幽精”的物事来强行控制魂体的核心情感。可“幽精”缥缈难寻,是魂魄中最精微难控的部分,短时间内根本无处寻觅。但这等邪术,必然留有后手,一定有某种替代品……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就在他一筹莫展,几乎要被那巨口的寒意冻僵思维之际——
身旁的空气微微扭动,像是一滴墨汁滴入清水,晕染开来。一股阴冷与华美交织的气息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路西法从他的身旁现了身。并非破空而来,而是像一股凝聚成实体的烟尘,优雅而诡谲。他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轻轻拍了拍温暖的肩膀。
“你……!”温暖最厌恶别人触碰他的肩膀,尤其是在这种全力对抗、精神高度紧绷的时刻。
他猛地回头,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却在看清来者时,硬生生将呵斥咽了回去。
是这个西方的大妖魔……
“我怎么……”路西法笑眯眯地看着温暖因挣扎和恐惧而略显苍白的脸,语气轻快得与周遭的恐怖氛围格格不入,仿佛只是在欣赏一场有趣的戏剧。“我是来送外挂的。”他的中文流利得过分,甚至带上了些网络用语,但这份轻松之下,却藏着更深的、令人不寒而栗的东西。
“既然你已决心不按那所谓‘天道’的规矩行事,那么顺理成章地,投入我的阵营如何?”路西法微微歪头,笑容不变,猩红的眼底却毫无笑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作为见面礼,我来给你送一份……‘礼物’。”
“什么?”温暖的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警惕。他可不相信这位地狱之主会安什么好心。
“你来看。”路西法优雅地摊开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