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温暖。
还不等他有所反应,数名身着纯黑斗篷、面容隐藏在深兜帽下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出现,冰冷坚硬的手指如同铁钳般瞬间箍住了他的双臂、肩膀。
力量大得惊人,完全不是人类该有的力道。
他被轻而易举地制伏,像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被粗暴地抬起,然后重重地按倒在那冰冷彻骨的祭坛石面上。
石头上刻着的诡异凹槽正好硌着他的脊椎,传来一阵刺痛。
祭坛下方的狂热呼喊戛然而止,陷入一种死寂的、令人窒息的等待。
渺风缓缓踱步上前,阴影笼罩下来。他俯下身,那张扭曲兴奋的脸凑近温暖,眼中翻滚着不再是人类的疯狂与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你认为你很聪明是么?”他的声音轻柔得可怕,如同毒蛇滑过肌肤。
温暖躺在冰冷的石面上,刺骨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料渗入肌肤,与祭坛上弥漫的陈旧血腥气混在一起。他强迫自己压下所有翻涌的惊慌和恐惧,像按压一只挣扎的活兽,将它死死摁在心底最黑暗的角落。他没有挣扎,甚至没有去看不远处那个主导这一切的、身影模糊的渺风,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视觉的关闭,让其他感官变得无比锐利。他能听到信徒们压抑又狂热的呼吸,能闻到空气中蜡油、锈铁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腐败甜香。还有手腕上,那暗红色的倒计时无声渗入皮肤,冰冷地提醒着所剩无几的残酷时间。
“那倒没有。”他的声音出口,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连自己都感到一丝意外。这平静是一层薄冰,覆盖在深不见底的惊涛骇浪之上。
他的身体被粗糙的红绳禁锢,但内在的意念却挣脱了所有物理的束缚,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地向外延展、搜索。念力化作无数无形的触须,又像一张急速扩张的蛛网,以他身下的祭坛为中心,猛烈地向四周蔓延。
它穿透那些狂热跳动的心脏,捕捉到的只有混沌的欲望和盲目的虔诚;穿透冰冷坚硬、刻满诡异符文的石壁,感知到后方空洞的回响和更深处…某种沉睡的、庞大而令人心悸的存在。他的意念细筛过每一寸空间,搜寻着任何一丝微弱的、熟悉的魂魄波动——小何,那个笑容干净的身影,哪怕只剩残魂碎魄,他也一定要找到。
还有…刚刚就在他眼前,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诡异消失的、属于苏贝克的真实踪迹。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蒸发?
冰冷的祭坛,无尽的黑暗,狂热的异教,消失的同伴,疯狂搜寻的念力……所有元素都在这狭小的空间内搅拌、发酵,将这场诡异的仪式推向更加未知、更加令人窒息的恐怖深渊。
就在念力蛛网延伸到祭坛边缘某个阴影角落时,温暖猛地一颤。
他“看”到了。
透过祭坛边缘摇曳不定的烛火光晕,在被重重黑暗包裹的阴影里,一张脸孔隐隐约约地浮现出来。
是小何!
可那五官…却又不仅仅是小何。那张脸似乎在缓慢地扭曲、重叠,像是透过一层晃动的水波去看另一张脸。一张属于女性的、带着陈旧哀愁和某种僵木死气的脸孔——姜翠华!温暖的心脏狠狠一缩,想起来了:这一世,渺风曾借助“姜翠华”的尸身短暂复活过小何,此刻,两种存在于此剧烈地交织,累世的痕迹在那张脸上恐怖地重叠在一起,构成一个非人非鬼、既熟悉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形象。
兴奋如同电流般窜过温暖的脊髓,压过了恐惧。就是现在!
他几乎没有任何迟疑,意识深处某个隐秘的开关被猛然拨动——重构系统,启动!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力量以他为中心悍然爆发,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并非移动物体,而是粗暴地扭曲了祭坛边缘与那阴影角落之间的“距离”概念!
仿佛镜头猛地切换,前一秒还在数米之外的那张重叠脸孔,下一秒已近乎贴面地出现在祭坛边!那诡异的五官几乎要撞上温暖的脸。
捆绑手腕的腐朽红绳,在这剧烈空间扭曲的波及下,应声碎裂成齑粉。
温暖的动作快得超乎想象,挣脱束缚的瞬间,他一只手已从衣兜里抽出——那只手已然戴上了一副手套,金丝编织,薄如蝉翼,却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某种古老而冷冽的光泽,指间隐约有细微的符文如活物般游动。
他猛地探手,五指如爪,精准无比地抓向那张近在咫尺的、属于“姜翠华”的脸孔!
金丝手套触碰到那虚影与实体交织的皮肤,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了冰水。一声非人所能发出的、尖锐扭曲的嘶嚎瞬间刺破黑暗!
直到这时,祭坛下的渺风才猛地惊觉变故。
他霍然转头,兜帽下的阴影脸庞上,预计中的从容彻底碎裂,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怒。
但已经太晚了。
温暖借着一抓之力,已从冰冷的祭坛石面上鱼跃而起,身形轻巧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狠厉,稳稳落在地面,双脚踩在渗入石缝的暗沉污渍上。他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挡在了那不断嘶嚎、扭曲变形,仿佛由无数碎片强行拼凑而成的“存在”与暴怒的渺风之间。
祭坛下那狂热的、如同群体癔症般的吟诵戛然而止,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所有喉咙。
火光摇曳,映照着一张张僵滞呆傻的面孔,那些信徒们仿佛一瞬间从被操控的梦境中惊醒,却又跌入了另一个更恐怖的现实,只剩下不知所措的瞠目结舌。
冰冷的空气中,粘稠得如同液体。只剩下那非人的、从“小何-姜翠华”重叠喉咙里发出的尖锐嘶嚎,不断刮擦着鼓膜。以及渺风暴怒之下,周身开始疯狂凝聚的恐怖能量波动——那波动肉眼可见地扭曲了他周围的空气,散发出如同万年冰窟般的极寒,让离得近的几个信徒脸上瞬间凝结起白霜,血液几乎要冻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