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她做选择。
她只有一个选择。
她选择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却总是处处面临选择，这个世界还要对她残忍到什么地步。
“夏瓀……”一直沉默不语的姚若兰总算开口，声音艰难地仿佛是穿过重重艰难险阻而来。
夏瓀盯着姚若兰，等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她从来不是救世主，她也不怜悯姚若兰，她只是厌恶恃强凌弱。
一个弱者想要翻身，只有自己奋起反抗，别人的帮助才有用。
如果自己自甘堕落，却总寄希望于他人，只会让自己在深渊里越陷越深。
毕竟在这喜欢粉饰太平的社会里，谁会三番五次伸出援手？
还无端让自己多了份期待。
这是她最后一次给姚若兰机会。
姚若兰咽了咽口水，继续说完她没说完的话。
“你把……视频删了吧。”说完，她又吞咽了一次口水。
此话一出，男生的表情立马放轻松，转头，盯着夏瓀。
夏瓀蹙了蹙眉，接着从鼻子发出一声冷哼。
没有人能阻止一个人自甘堕落。
那就只能让其堕落下去。
夏瓀将手机再次举起，当着他们的面将视频点击删除。
她这人好说话的时候很好说话，视频说删就删，不带一点犹豫，也不再多问一句。
看到夏瓀把视频删掉了，男生才彻底松了口气。
他本以为自己完蛋了，却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如果视频真的被捅到高博忠那里，那可不只是被开除这么简单，他说不定还会负刑事责任，还会引起舆论、家庭、自身等等连锁反应。
比起这些，他伤一点自尊不算什么。
好在女生也算说话算话。
好事被女生这么一搅和，再加上马上要到晚自习上课的时间，男生自知好事无法再进行下去。
只能下次再跟许梦菱说一下，然后换个地方继续了。
他总归是不能吃这个亏。
男生悻悻然地离开了乒乓球馆。
窗外，天色逐渐黑下来，白昼的余晖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天边那一抹橙红逐渐被深邃的墨蓝所取代，有几许清冷的月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洒下斑驳的光影，宛如一片片破碎的银霜。
现在馆里只剩下相视无言的夏瓀和姚若兰，以及一直躲在废弃的体育器材堆后面的卫珩。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胶皮味道，角落里堆积的杂物在阴影中显得格外阴森。风悄然吹过，破旧的窗户发出“嘎吱”的哀鸣，天花板上的蜘蛛网在微风中轻轻摇晃，笼罩着一种令人不安的静谧。
时间在两人的沉默中一点点流逝。
姚若兰沉默是因为她不知如何开口解释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夏瓀伸出的援手。
或许也是因为知道她就算说了夏瓀也不会理解。
强者是不可能真正理解弱者的。
但是像这样和夏瓀单独待着，自己被男生差点强迫的那一幕又被她撞见，此时待在一起对于姚若兰来讲无疑是一种煎熬。
加之，夏瓀望着她的目光又太过于犀利，犹如一把利刃，直刺她内心最隐秘的角落。
更是让她煎熬到一秒都待不下去。
姚若兰刚想开口说快上晚自习了，她先回教室，话到嘴边，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带着不屑和轻蔑的冷哼。
紧接着，耳朵响起夏瓀那清冷如寒泉的声音，夹着一丝讥讽。
“那算是强奸未遂吧，这你都能忍，算我佩服。”
夏瓀的视线从姚若兰的脸上一步步往下，看到她双手无意识地扯着衣角，把衣角揉得皱巴巴的，又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把手放下。
姚若兰嘴唇哆嗦着，声音细如蚊蝇：“夏瓀，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样不惧怕任何人，而你根本也不懂也不屑懂我这种无权无势、只能任人宰割的人的感受。我没有你那样的勇气和底气，我一旦反抗，只会遭到更可怕的报复。”
“我想过死，但是我不能死，我必须撑到高考结束，我必须考上大学。等我考起大学，一切都好了……”
虽然她现在被许梦菱当做社交的工具，但至少许梦菱再也没有揍过她，也没有像之前那样用尽各种方法玩弄她。
现在许梦菱对她的凌辱仅限于用来社交。
好在不是每天都有。
也好在那些男生没有特殊癖好，也没有殴打她。
虽然也遇到过像今天的男生这样喜欢口吐芬芳，动作粗鲁的，但比起殴打还是要好不少。
比起以前许梦菱那些无止境的殴打和变着花样的羞辱，她更能忍受现在这种。
耳边又一次传来一声带着不屑和轻蔑的冷哼。
但是夏瓀的声音听着却没有任何情绪。
“你要是这么认为，也可以。”
“那你可要好好忍受，我看你也像是习惯了。”
姚若兰沉默了一瞬后，缓缓启齿：“要上晚自习了，我……我要回教室了。”
说完，姚若兰逃也似的小跑出乒乓球馆。
夏瓀望着姚若兰的背影，这才注意到姚若兰现在的状态似乎比之前在楼梯间撞到时那副魂不守舍、形似枯槁的模样要好上一些。她的眼睛虽然依旧黯淡无光，但已不再像先前那般涣散无神；脸庞也重新恢复了些许之前的婴儿肥；再看她小跑着离开的样子，看着还挺有生气，完全无法和先前那副如同提线木偶的模样联系到一起。
夏瓀再次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这是她发出的第四次冷哼了。
现在乒乓球馆里又只剩下她和卫珩两人了。
没等她去那堆废弃的体育器材背后喊卫珩，就见他已经从背后走出来，正朝她走来。
夏瓀一见到卫珩就眉开眼笑：“走吧，我们也该回教室上晚自习了。”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距离晚自习上课铃声响还差8分钟。
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回教学楼的路上，卫珩对乒乓球馆遇到的事只字不提，仿佛那件事没发生过一样。
到了教学楼，两人就开始分开走，像是故意避嫌似的，两人各自走上不同的楼梯。
夏瓀刚爬完三楼，脚还未踏上四楼的台阶，就见一个人从上面不紧不慢地走了下来。
视线相撞，两人皆是一愣。
前不久才见过一次的人，现在又碰见了。
不知道是缘分，还是冤家路窄。
男生的眼神很是不自在，极其别扭地移开视线。
夏瓀却丝毫不觉得不自在，反而率先打破沉默：“真巧啊，又见面了。”
男生却仿若未闻，加快脚步想要擦肩而过。
夏瓀侧身让开，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狡黠的笑，随后，继续往楼上走去。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那个男生在拐过楼梯转角后，停下了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似是慌张，又似是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