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语迟心烦意乱地退出对话框。
视线落在床边的日历上,指尖轻轻划过纸页,像在抚摸一道尚未愈合的伤。
21日、22日、23日……
还有三天就是郁结的忌日。
郁家的墓园离公馆不远,她曾去过一次,那是他们确认关系后不久,一个细雨绵绵的午后。
郁结替她撑着伞,黑伞倾斜,雨水顺着伞骨滑落,滴落在草地上。
姜语迟弯腰将白玫瑰放在墓碑前,花瓣沾了雨,显得愈发苍白。
墓碑照片上的夫妻眉眼含笑,英俊贵气,哪怕只是凝固在黑白影像里,仍能看出当年的意气风发。
“真可惜啊。” 她当时轻声说。
可惜这世上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可惜他们恩爱半生,却殒命于一场无人预料的意外。
一切如同诅咒一般。
那时的姜语迟怎么也没想到,站在她身侧替她撑伞的人,不久后也会变成相邻墓碑上的一张照片。
10月24日意外的是个大晴天,出门前,郁清淮特意挑了一顶黑色波奈特帽子给姜语迟戴上。
“阳光太烈。”他说,手指擦过她耳际,替她调整帽檐的角度。
姜语迟没应声,只是垂着眼,任由他动作。
劳斯莱斯库里南black badge停在墓园入口,车身漆黑,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像一块沉入暗夜的碑。
下车时,姜语迟下意识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意外的发现没有信号。
她愣了一瞬,随即又觉得合理。
墓园偏僻,信号塔覆盖不到,何况郁家的私人墓园本就选址避世,连导航都未必能精准定位。
她抿了抿唇,将手机收回包里。
两个孩子走在前头,蹦蹦跳跳,像两只不知忧愁的幼鸟。
他们出生时,郁结已经离去,没有关于父亲的记忆,来墓园的次数也不算少,故而脸上不见太多愁绪。
姜语迟缓慢地跟在后头,怀中捧着一束粉紫渐变的珂里琉斯玫瑰pm-12e。
这是提前几日就连带土壤和整个培养设施一同空运过来的最新品种,外形已经非常接近当初她在小绿书上看到的那张p图,梦幻的粉紫色过渡,花瓣边缘甚至泛着近乎虚幻的珠光。
但仍有缺陷。
花期仅三天。
所以这束花三天前送到郁宅时还是花苞状,昨夜才绽放,今早出门前才由园艺师剪下、包装,确保它在她手中时,正处于最完美的状态。
郁家老爷子是老派生意人,当年姜语迟跟着郁结来祭拜郁父郁母时,现场还请了风水大师做法,香火缭绕,诵经声不绝。
可到了这一代,一切从简。
没有法师,没有香烛,甚至连墓碑前的贡品都只是简单的一束花。
姜语迟低头,将那束珂里琉斯玫瑰轻轻放在墓碑前。
她知道这下面其实什么都没有。
飞机失事,坠入深海,哪怕是郁家,也没能从浩瀚的大洋里打捞出什么。
最后埋入墓中的,只有几块残存的飞机碎片,和郁结与她的结婚戒指。
一滴泪猝不及防地涌出,沿着脸颊滑落。
她没抬手去擦。
郁清淮沉默着撑开伞,黑色的伞面倾斜,挡住迎面而来的阳光。
\"光线太强了。\"他声音放得很轻,像在解释一个无关紧要的举动。
姜语迟睫毛颤了颤。
伞面上残留的雨的气息,混着皮革的味道,和记忆中那把伞如出一辙。
她恍惚间几乎要抬头,却在听见布料摩擦声时停住。
郁清淮今天穿的是羊绒西装,不是郁结常穿的喀什米尔。
风掠过墓园,伞面微微晃动,那线光亮在她脸上游移,像某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库里南在驶离墓园二十分钟后,突然转向机场高速。
姜语迟望着窗外掠过的指示牌,微微蹙眉:“老陈,是不是走错路了?”
司机没敢接话,只是透过后视镜悄悄瞥了眼郁清淮。
“短期交换生项目,为期七天,在瑞士。”郁清淮的视线仍落在平板的财报上,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姜语迟转头看他,眉头拧得更紧:“怎么没人提前……”
“四天前就和你说过了。”他截断她的话,指尖在屏幕上一划,调出一封邮件,“晚上十点零三分发的,你还回了‘知道了’。”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裙摆。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晚她吃了助眠药,昏沉间扫过一眼邮箱,恍惚以为是寻常的学校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