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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阳,山字堂在山城的势力盘根错节,已经严重威胁到党国的统治和民众的安定。

我决定,对山字堂进行一次彻底的清剿!”陈怡君的声音在陆阳的办公室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她手中拿着一份详细的调查报告,上面罗列着山字堂五爷及其手下近年来犯下的种种罪行。

陆阳放下手中的案卷,抬头看向陈怡君。她今天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蓝色中统制服,更显得英姿飒爽,但也透着一股逼人的寒气。他知道,陈怡君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怡君,山字堂在山城的根基有多深,你比我清楚。”陆阳平静地说道,“袍哥文化在川渝地区由来已久,牵一发而动全身。贸然采取大规模行动,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动荡,甚至可能被日谍利用。”

陈怡君冷哼一声:“妇人之仁!陆阳,你是不是忘了,山字堂与日谍暗中勾结,走私违禁品,甚至可能参与了更深层次的间谍活动。‘夜莺’的线索,不也指向了他们吗?不铲除这颗毒瘤,何谈抗日救国?”

陆阳当然知道山字堂的危害,笔记本上的记录触目惊心。但他更清楚,陈怡君此举,除了所谓的“为国除害”,恐怕还夹杂着中统与军统之间由来已久的权力倾轧。山字堂在某种程度上,与军统的某些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清除山字堂,无疑会削弱军统在山城地方上的影响力,这正是中统乐于见到的。

“怡君,铲除袍哥,我并不反对。”陆阳沉吟片刻,说道,“但方式方法,值得商榷。强攻之下,难免会有漏网之鱼,甚至可能打草惊蛇,让真正的幕后黑手逃脱。而且,一旦行动失控,引发大规模的社会骚乱,这个责任,你我谁都承担不起。”

陈怡君的眼神锐利如刀:“那你有什么高见?”

陆阳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怡君,对付这种地头蛇,硬碰硬并非上策。不如……我们换一种玩法。”

“什么玩法?”陈怡君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但眼神中却也闪过一丝好奇。

陆阳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怡君,你听说过‘釜底抽薪’吗?”

陈怡君的眉头微微一挑。“你的意思是……”

“山字堂之所以能横行山城,无非是靠着几样东西:一是袍哥的江湖义气和严密的组织;二是他们掌握的走私渠道和黑色收入;三是他们与某些官员的勾结。”陆阳不紧不慢地分析道,“要彻底瓦解山字堂,就要从这三方面下手。”

“第一,我们可以利用军统和中统的情报网络,搜集山字堂内部的矛盾和龌龊,挑拨离间,分化瓦解他们的组织。袍哥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为了利益,兄弟反目、堂口内讧的事情并不少见。”

“第二,切断他们的财路。我们可以联手海关、缉私队,对他们的走私渠道进行严厉打击。同时,查封他们在山城的各种黑色产业,比如烟馆、赌场。没有了经济来源,山字堂就如同无源之水。”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拔掉他们的保护伞。我们可以暗中搜集那些与山字堂勾结的官员的罪证,在合适的时机,一举将其扳倒。失去了官方的庇护,山字堂就如同断了脊梁的蛇。”

陈怡君静静地听着陆阳的分析,眼神中的不耐烦渐渐被凝重所取代。陆阳提出的这三点,确实是打击山字堂的要害。

“说起来容易,”陈怡君沉吟道,“但实施起来,每一步都困难重重。特别是那些与山字堂勾结的官员,其中不乏位高权重之人,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火烧身。”

陆阳走到陈怡君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怡君,风险与收益并存。如果我们能成功,不仅能铲除山字堂这颗毒瘤,更能顺藤摸瓜,挖出更深层次的日谍网络,甚至……触及到那个神秘的‘雇主’势力。”

陈怡君的心猛地一跳。陆阳的话,触动了她内心深处对于真相的渴望。她知道,陆阳所说的“雇主势力”,很可能就是她一直在追查的“樱花会”的幕后主使。

“这个计划,需要军统和中统的通力合作。”陈怡君说道,语气中已经带上了一丝松动。

陆阳点了点头:“没错。怡君,我知道你我分属不同阵营,彼此之间也存在芥蒂。但国难当头,我们是否有共同的敌人?”

陈怡君沉默了。她与陆阳之间,不仅仅是阵营的对立,更有着复杂的情感纠葛。但此刻,她不得不承认,陆阳的话,是对的。

“好。”陈怡君终于下定了决心,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陆阳,我暂且相信你一次。这个计划,我同意了。但你要记住,如果让我发现你另有所图,或者利用此事来对付中统,我绝不会放过你!”

陆阳伸出手:“怡君,合作愉快。”

陈怡君看着他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握了上去。两只曾经在校园里牵过的手,此刻因为共同的敌人,再次紧握在了一起,只是这一次,他们的身份,早已不同。

屋顶的瓦片在陆阳身下发出细碎声响,犹如磨牙。

他紧紧攥住瓦片边缘,任凭碎瓷扎进掌心,血丝渗出。这场阴差阳错的调查,竟把自己送进了复仇者的巢穴。

冷汗顺着脊椎滑下,瞬间浸湿了内衣。

他清晰地听见屋里传来陈寿根走调的歌声,每一个音符都像一把钝刀,在他脑海里反复切割着三年前的血腥记忆[6]。那晚,他亲手将那个“红党联络人”按在行刑架上,枪声响彻南京雨夜,确认了对方的死亡。现在,这个本该躺在黄土之下的亡魂,却活生生地站在屋子里,哼着那首该死的“红米饭南瓜汤”。陈寿根后颈那道蜈蚣状的疤痕,正是他审讯时烙下的印记。他不会认错。

更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灯笼的光线透过房梁缝隙,在屋顶投下摇曳的影子。陆阳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他紧贴着瓦脊,身体与屋顶融为一体,连呼吸都刻意放缓,直到几乎感受不到空气的流动[1]。

他知道,必须尽快离开。更夫的灯笼光束已经扫过院墙,楼下的门轴还在发出刺耳的“吱嘎”声,陈寿根已经走进内屋,哼唱声渐渐远去。这是唯一的窗口。陆阳迅速扫视四周,目光落在屋檐下那根生锈的铁制排水管上。这根管子在小镇民居中显得格格不入,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生路。

他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跳舞,生怕踩碎一片瓦片。冰冷的铁管在黑暗中泛着幽光,他伸手握住,触感湿滑而冰冷。指尖传来一阵刺痛,那是被瓦片划破的伤口。他顾不得疼痛,双腿用力蹬住墙面,身体像一只巨大的蝙蝠,无声无息地滑了下去[2]。

落地时,他踉跄了一下,右脚踝一阵剧痛。他咬紧牙关,迅速隐入墙角的阴影中。更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院门外。

“老张头?!”更夫的声音带着疑惑,朝院门里喊道。

陆阳心头一紧。张启山还在房东家“了解民情”?这个老东西,关键时候掉链子。他掏出手枪,冰冷的枪身抵在掌心,准备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局面。

片刻后,院门再次发出“吱嘎”声,却是陈寿根推开门,探出头来。

“什么事啊老王?”陈寿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又显得异常警惕,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陆阳藏身的阴影。

陆阳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能感受到陈寿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如同毒蛇吐信。空气仿佛凝固了,他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只死死盯着陈寿根,握着手枪的手指关节发白[3]。

“没什么,就听见你这儿有动静。”更夫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他又举起灯笼朝院子里照了照,光线在陆阳藏身之处一晃而过。

“修屋顶呢,不小心掉了个瓦片。”陈寿根随口解释,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他没有再多问,只是又朝四周看了一眼,然后缓缓将院门关上。

直到门缝合拢,光线彻底消失,陆阳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他能感觉到背后早已湿透,额头的冷汗流进了眼睛,一阵刺痛。他没有时间浪费,迅速从墙角溜走,沿着来时的路,朝镇口摸去[4]。

路上,他刻意避开所有可能发出声响的地方,甚至连溅起雪花都小心翼翼。脑海中反复回荡着陈寿根那句漫不经心的“修屋顶呢”,还有那首诡异的红党歌谣。一个本该死去的人,为何会以木匠的身份重现江湖?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更深的秘密?

他回到停车的地方,李维的车却空无一人。陆阳的心沉到谷底。李维去了哪里?他是被发现了吗?还是...他背叛了自己?之前搜查陈寿根屋子时,他曾悄悄将一张写着暗语“老地方等”的纸条塞进了副驾驶座椅底下。现在,那张纸条还在那里,静静地躺着。

陆阳的目光落在车旁雪地上的一个模糊印记。那是一只手掌印,旁边还散落着几滴暗红色的血迹。他心头一跳,蹲下身子仔细辨认。血迹已经开始凝固,证明李维离开有一段时间了。他用手帕擦拭血迹,却发现手帕上绣着一朵熟悉的莲花纹样——那正是红党联络人的接头暗号!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冰冷。李维,这个他亲手发展的警官,竟然与红党有牵连?这比陈寿根的死而复生更让他感到震惊和愤怒。他想起了在张启山家里时,李维几次三番试图替张启山打圆场,还对陈寿根的底细闪烁其词。原来,那个老东西早就知道李维的底细,甚至可能连陈寿根的身份都一清二楚[5]。

陆阳将染血的手帕死死攥在手里,指甲几乎要刺穿掌心。他突然意识到,从一开始,自己可能就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李维是诱饵,张启山是棋子,而陈寿根,则是那个等着他自投罗网的猎人。

他走到车门旁,拉开门,却没有立刻坐进去。他从座椅下取出那张纸条,目光落在上面的暗语。他曾经自信地以为,这是他掌控李维的手段,现在看来,这更像是对方设下的诱饵。

他没有发出撤退信号。张启山还在房东家,他会如何应对?被当成“隔壁老王”?还是被房东发现异常?陆阳冷笑一声,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他现在只知道,他必须尽快查清这一切。陈寿根的死而复生,李维的突然失踪,还有那朵红党莲花,都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牢牢困住[6]。

他坐进车里,没有发动引擎,只是静静地坐着,抽了一支又一支烟。夜色中,他的脸庞隐没在烟雾缭绕中,表情复杂。他曾经是军统局最锋利的刀,现在却发现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一群“死人”和“小卒”玩弄于股掌之间。这种屈辱感让他几乎发狂。

他想起了黄羊坝那对日谍。他们伪装成难民,却依然过着体面的生活。而陈寿根,一个真正的木匠,生活却如此清贫,甚至连饭桌上都是粗糙的糙米和红薯。这无疑是红党艰苦朴素作风的体现。

陆阳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他决定不再被动。他要主动出击。他要让这些“死人”和“小卒”知道,军统的刀,永远不会生锈[7]。

他发动汽车,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了小镇的寂静。车子缓缓驶出镇口,他没有回头,但脑海中却已经勾勒出新的计划。

“老东西,你以为这就算完了?”陆阳低声自语,声音冰冷,“这出戏,才刚刚开始。”

车子消失在夜幕中,小镇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风雪的声音,和远处隐约传来的狗吠。

而在陈寿根的屋子里,昏暗的油灯下,陈寿根哼着歌,拿起一把刨刀,动作娴熟地打磨着一块木料。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这么快就走了吗?”陈寿根轻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他将刨刀放在工作台上,拿起一旁的《大公报》,日期正是三年前陆阳在刑场上见到那份报纸的日期。

他指尖轻抚过报纸上的一张小照片——那是陆阳穿着军装,神情冷峻地站在行刑队伍前。

“陆少将,”陈寿根的目光落在照片上,唇边的笑容更深,“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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