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的尸体被秘密处理掉，仿佛从未存在过。
那份从他身上搜出的绝密文件，则被老魏小心翼翼地带回了照相馆，锁进了陆阳办公室的保险柜里。军统局本部的风波，在陆阳雷厉风行的处理下，暂时被压了下去，表面上恢复了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平静之下，隐藏着更汹涌的暗流。
陆阳坐在办公室里，手里把玩着那枚从“老地方”茶馆捡回来的、沾着血迹的联络徽章。冰冷的金属触感，时刻提醒着他牺牲同志的仇恨，以及那个如同幽灵般存在的“零”。
周海临死前的话，如同魔音贯耳，挥之不去。“‘零’要对付的，不只是军统，还有……” 还有什么？周海没能说出口的，到底是什么？这成了陆阳心中最大的疑问。
“零”的目标范围，似乎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他不仅仅是想窃取情报，制造混乱，甚至可能有着颠覆整个山城，乃至影响整个战局的野心。
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又是谁？身手如此敏捷，出手如此狠辣，而且对军统内部的情况了如指掌，能在关键时刻精准灭口。他是藤田的人？还是“零”的直属手下？
陆阳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敌人隐藏得太深了，线索一次次地中断，让他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他打开保险柜，取出了那个牛皮纸文件袋。他需要仔细研究一下周海偷出来的这些文件，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些关于“零”的蛛丝马迹。
文件袋里的内容，让陆阳越看越心惊。里面不仅有军统在山城地区的详细布防图、秘密联络点的位置、潜伏人员名单，甚至还有几份关于“盘古计划”和“巴蜀令”的零散情报分析报告！
周海这个混蛋！他几乎把军统在山城的底裤都快扒光了！幸好这些东西没有落到日本人或者“零”的手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陆阳仔细翻阅着那些关于“盘古计划”和“巴蜀令”的报告。这些报告大多是周海根据各种零散信息进行的推测和分析，虽然不完整，但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报告中提到，“盘古计划”似乎与某种能够改变战局的尖端科技有关，参与者不仅有美国专家，还有一些从德国秘密聘请的科学家。而“巴蜀令”，则不仅仅是川军的信物那么简单，它似乎还关系到一个隐藏在川军内部的、极其庞大的秘密组织。
尖端科技？秘密组织？陆阳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些信息，都指向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复杂的阴谋。
他将文件重新整理好，锁回保险柜。现在看来，当务之急，除了继续追查“零”和那个神秘黑衣人的下落，还要加紧对“盘古计划”和“巴蜀令”的调查。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进来。”
柳如烟推门而入，脸上带着一丝凝重。“陆阳，我这边有点新情况。”
“说。”
“我派人盯梢那些在城内活动的陌生面孔，发现其中有几个人，最近频繁出入一家名为‘百乐门’的舞厅。”柳如烟说道，“那家舞厅背景很复杂，老板是个叫黄三爷的袍哥大佬，手眼通天，黑白两道都给他面子。”
“百乐门舞厅？”陆阳对这个地方有些印象，是山城有名的销金窟，也是各种势力角逐的场所。“那些陌生人去那里做什么？”
“暂时还不清楚。”柳如烟摇了摇头，“不过，我的人注意到，他们每次去，都会和舞厅里的一个歌女接触，那个歌女叫白玫瑰，是百乐门的头牌，长得很漂亮，但据说为人很神秘，很少与客人深交。”
“白玫瑰……”陆阳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一个歌女，能接触到什么机密？”
“这正是我怀疑的地方。”柳如烟说道，“这个白玫瑰，身份可能不简单。而且，我的人还发现，前几天被我们抓住的那个黑衣人王明德，也曾经是百乐门的常客，和白玫瑰有过接触。”
王明德也和白玫瑰有接触？陆阳的心猛地一跳。难道这个白玫瑰，也是“零”安插在舞厅里的棋子？或者，她本身就和“零”有着某种特殊的关系？
“这个白玫瑰，必须查清楚！”陆阳当机立断，“我亲自去一趟百乐门，会会这个白玫瑰。”
“太危险了！”柳如烟立刻反对，“百乐门那种地方龙蛇混杂，黄三爷也不是好惹的。你现在身份敏感，贸然过去，很容易暴露。”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陆阳笑了笑，眼神却很坚定，“放心，我自有分寸。你帮我准备一下，找个合适的身份。”
柳如烟看着陆阳坚决的样子，知道劝不动他，只能点了点头。“好吧，我帮你安排。不过，你一定要小心。”
当天晚上，陆阳换上了一身笔挺的西装，梳了个油光水滑的发型，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出手阔绰、风流倜傥的富家公子。这是柳如烟为他精心设计的身份——一个刚从南洋回来的华侨富商，来山城寻找商机。
他开着一辆豪华的黑色轿车，在夜幕的掩护下，来到了灯火辉煌的百乐门舞厅。
舞厅门口车水马龙，霓虹灯闪烁，空气中弥漫着香水、酒精和靡靡之音混合的味道。穿着暴露的舞女和西装革履的男人们进进出出，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陆阳推开车门，整理了一下领带，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大步走进了舞厅。
舞厅内部更是金碧辉煌，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舞池里男男女女相拥而舞，乐队演奏着慵懒的爵士乐。吧台边坐满了客人，侍者端着托盘穿梭其中。
陆阳找了个靠边的卡座坐下，点了一杯威士忌，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视着整个舞厅，寻找着那个叫白玫瑰的歌女。
很快，他的目光就被舞台上一个耀眼的身影吸引住了。
一个穿着银色亮片旗袍的女人，正站在舞台中央，手握麦克风，深情地演唱着一首婉转动听的歌曲。她身材高挑，曲线玲珑，容貌更是美得惊人，一双明亮的眼眸顾盼生辉，仿佛能勾魂摄魄。
她就是白玫瑰。
她的歌声如同天籁，瞬间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一曲唱罢，掌声雷动。
陆阳看着舞台上的白玫瑰，心中却暗自警惕。这个女人，美得像一朵带刺的玫瑰，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她和“零”，到底是什么关系？
白玫瑰唱完歌，走下舞台，立刻被一群男人围住了，纷纷向她献殷勤。但她只是礼貌地笑着，与众人保持着距离，然后径直朝着吧台走去。
陆阳眼中闪过一丝机会。他端起酒杯，起身朝着吧台走去。
就在他快要靠近吧台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身材魁梧的男人突然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位先生，我们老板想请您过去喝一杯。”男人面无表情地说道，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压。
陆阳眉头微皱。他并不认识这个男人，更不认识他们的老板。难道是自己暴露了？
“你们老板是谁？”陆阳故作随意地问道。
“黄三爷。”男人冷冷地回答。
黄三爷！那个百乐门的老板，袍哥大佬！他找自己做什么？陆阳心中充满了疑惑，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好啊，能得到黄三爷的邀请，是我的荣幸。”陆阳笑了笑，跟着那个黑衣男人，朝着舞厅二楼的一个豪华包厢走去。
二楼的包厢显然比楼下更加奢华，厚重的波斯地毯，考究的欧式家具，墙壁上挂着几幅看不懂的西洋油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雪茄味道，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
包厢正中央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色绸缎唐装的中年男人。他身材微胖，面色红润，手指上戴着一枚硕大的翡翠扳指，正慢条斯理地抽着雪茄，眼神眯缝着，像一只慵懒而危险的猫。他就是黄三爷。
在黄三爷的旁边，还坐着几个穿着长袍马褂，神情彪悍的男人，显然是他的手下。
看到陆阳进来，黄三爷并没有起身，只是抬了抬眼皮，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这位就是从南洋回来的陆老板吧？果然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啊。”黄三爷吐出一口烟圈，声音低沉，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陆阳心中暗凛，这黄三爷果然消息灵通，竟然连他伪造的身份都打听得一清二楚。看来这百乐门，还真是卧虎藏龙。
“黄三爷过奖了，晚辈初来乍到，以后还要请三爷多多关照。”陆阳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他知道，在袍哥大佬面前，太软弱会被看不起，太强硬又容易惹麻烦，分寸必须拿捏得当。
“好说，好说。”黄三爷笑了笑，指了指对面的沙发，“陆老板，请坐。来人，上好茶！”
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侍应立刻端上了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开始熟练地泡茶。
陆阳坦然坐下，目光平静地迎上黄三爷的审视。他知道，黄三爷叫他来，绝不仅仅是喝杯茶那么简单。
“陆老板这次回山城，是打算做哪方面的生意啊？”黄三爷看似随意地问道，手指轻轻敲击着沙发的扶手。
“呵呵，晚辈在南洋做了点小生意，赚了些辛苦钱，想着落叶归根，回国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陆阳滴水不漏地回答，“山城是西南重镇，商机无限，晚辈还在考察阶段，暂时还没有明确的方向。”
“哦？考察阶段？”黄三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听说，陆老板对军火生意，似乎也颇有兴趣？”
陆阳心中一惊，但脸上却不动声色。“黄三爷说笑了，军火生意可是杀头的买卖，晚辈胆子小，可不敢碰。”
“是吗？”黄三爷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可是我的人看到，陆老板前几天，可是在城西头的黑市里转悠了半天，还打听了不少军火的消息啊。”
陆阳暗骂一声，看来自己去黑市的事情，也被黄三爷的人盯上了。这老狐狸，果然手眼通天。
“黄三爷明察。”陆阳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晚辈在南洋的时候，确实和一些军火贩子打过交道，略懂一些皮毛。这次回国，也是想看看国内的市场行情，毕竟乱世之中，这玩意儿才是硬通货嘛。不过也就是看看，真要做，晚辈可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门路。”
他这番半真半假的话，既解释了他出现在黑市的原因，又把自己撇清了关系。
黄三爷听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陆老板倒是坦诚。不过，这山城的水深得很，有些生意，不是什么人都能碰的。陆老板既然是聪明人，就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这话里，已经带上了明显的警告意味。
陆阳心里清楚，黄三爷这是在敲打他，让他不要插手军火生意，更不要打探不该打探的消息。看来，黄三爷和那批神秘的军火，甚至和日本人之间，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多谢三爷提点，晚辈受教了。”陆阳顺着他的话说，“晚辈只想安安稳稳地做点正当生意，绝不敢给三爷添麻烦。”
黄三爷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一些。“这就好。陆老板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以后在山城遇到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黄某人，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义不容辞。”
“那就先谢过三爷了。”陆阳拱手道谢。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陆阳知道，黄三爷今天找他来的目的已经达到，是时候离开了。
“三爷，时间不早了，晚辈就不打扰您了，改日再登门拜访。”陆阳起身告辞。
“好，陆老板慢走。”黄三爷也没有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