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今早的肉馍怎么没给你噎死？少说多做，柳家历来的规矩。待不下去就走。”
身着精甲的武士拍马过来，并不严厉的语调，将老人没说出口的话全给压了回去。
众武夫虽腹有怨言，但终是没嚷半句。
见此，杨培风亦不多问，甚至话也不说。
看得出，这人应该有一定的权柄。
“你不准走。”武士指着杨培风，“柳家付过钱了。”
杨培风只是笑了笑，仍旧默不作声。他也实在没个去处，哪里都一样。
武士训斥完后离开。这些人与他拱了拱手，各自散去。
杨培风鼻翼微动，不会有错，空气中弥漫着极为浓郁的妖气！以及血腥味。
不久前，这些人或许同妖物爆发过激烈战斗，而且有人负伤，赢了。所以参商才会说，让他“护送”一程。
后面路不一定就平安无事。
短暂的思考后，杨培风大致推理出了一些东西，并打定主意，倘若真有妖魔为非作歹，那么他势必要一走了之。绝不动摇。
开什么玩笑！
参商收钱，他充当打手？
天底下就没这说法。
谁爱打谁打，反正他不打，他又不贱。
“九幽，柳家。话说，我那位素未谋面的外祖母，似乎就是这里的人。那么也就是说，我竟也有部分九幽血脉。”
这可真是奇奇怪怪的缘分。
时间飞速流逝。
杨培风仍旧非常嗜睡，不过要比之前好些，在“睡梦”之间，穿插了“吃喝”一事，颇为惬意。
领头的不让说，但又怎么能够真的堵住所有人的嘴，不然一路走下去，还不得给人憋死？
是以，杨培风也在偷偷地听，偷偷地记。
譬如他们脚下这块土地，位于国家名为“宸”的西北方。大宸国。
这片山脉名为“阴”，是隔断人、妖领地的天然屏障。
他们现在正位于阴山南面。
大约一年前，新朔柳家最不受待见的嫡次子所生的，最受老太爷宠爱的小孙子，柳肥，被一只妖精拐跑吸成了人肉干。
这便罢了，最后还被不知情的柳家老太爷吃了一些。
柳家老太爷震怒，遍邀诸侯狩猎阴山，大小百余战，均有斩获。
杨培风所在的这一行人，仅仅只是负责打扫战场，变卖妖丹、各种仙草宝物的边缘人物。
九幽世界，妖兽猖獗。
截止到目前，阴山的战斗仍在继续，而且已经不止一支商队惨遭毒手。
也难怪有人竟会“买”他，一来参商的道行太高，谁看她都是人。二来，这里商队间的相互买卖十分常见。
虽说是“护送”，但杨培风怎么看自己都挺像货物——是用板车拉着走的。
那名刘姓老者瞧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收获”，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虽不是他的银子，但却少不了他的分红。
“老朽刘尉，还未请教少侠尊姓大名？”
杨培风拱手回复道：“杨培风，称呼句小杨就好，侠字万不敢当。”
刘尉喃喃点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脸上笑容更盛，不说话了。
“有……磨剑石吗？”
杨培风刚小心问了一句，车右手边就有位武夫放下一块石头，半个巴掌大，慷慨的很。
“拿去。”
他微微低头，“多谢。”
寒露终是凡品，太久未曾养护，已经卷了好几处刃，实在不堪入目。
他边打哈欠边磨剑，给众人瞧得啼笑皆非，老刘便没忍住劝道：“睡饱了再磨它也不迟。”
杨培风沉声道：“有妖气。”
众人先是一愣，而后发出此起彼伏的笑声，“咱们做这营生，要没妖气，那才叫人笑话嘞！”
杨培风正要解释，忽有道苍老嗓音从远处飘来。
“前有敌情，全体戒备！”
好嘛，有高手坐镇，似乎不需要他劳心费神。挺好。
“不走了么？”他见众人唰唰唰亮出兵刃，尽往山林间眺望，颇有一种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实话说，纯粹就白费力气。
妖是妖，兽是兽，前者虽也是畜生的一种，但毕竟开了灵智，怎么会莽头就打。
至少也得等到一个“地利”。
除非……
“新朔城还有多远？”杨培风问。
刘尉回复道：“不足二十里。”
杨培风眉头微蹙，那就不奇怪了。
但他是两天前被参商“卖”了的，这支满载货物的队伍，多也走不出百里。这么近，在新朔城的势力范围还需另外找人护送？
总不能图他身子吧？
“你的。”
归还磨剑石后，杨培风右手始终不敢离开剑柄，只是静静躺下，假寐以待敌。
然而下一瞬，他临时改了主意。看在那七八个肉馍馍的份上。
杨培风忽然翻起身，问道：“刘老伯，咱这波人里有妖的话，正常不正常？”
刘尉断然道：“绝不可能！”
“那就对喽。”杨培风说着，目光凝视向某个人，“你很识货，恰好，我也比较识货。”
是之前摸他葫芦的贼，很内向的一个少年。
觉察到他的审视，此人根根汗毛倒竖，不自觉咽了咽唾沫，仿佛全部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杨培风又是一诈，“还不走？”
少年扭头就逃，但只一个虚晃，反而转身飞扑过来，动作极为迅捷。
“小心！”有人提醒。
接着，只听“啪嗒”声响，圆滚滚的脑袋掉落在地，并且很就快现出原形。
一只黑猫小妖。
不，也可以说它是化形期大妖。
总之，杨培风拭去剑上妖血，还剑入鞘，整个过程异常飘逸不说，且不忘惆怅一句：“愿赌服输啊，妖。”
对方一心逃窜，杨培风不一定追得上，更懒得追；摆开阵势，能打，但会陷入重围。届时插翅难逃。
但它抑制不住对小葫芦的贪欲，遂凭屡试不爽的天赋能力，欲以速度快胜。结果，碰到了更快的杨某人。
只能算疯狂的赌徒，绝非高明。
因为真正高明的赌徒，不会和人赌命。
众人望着脚下血泊中的妖尸，无不心有余悸。
“好快的剑！”
唯有老者刘尉，脸色变得惨白，“小，小杰是妖，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