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朱全忠全力扩张之际,杨行密也没闲着。
他的势力范围涵盖苏、皖两省大部地区,对于他来说,同样有个向哪里发展、怎么发展的战略定位问题。
苏、皖两省东临大海,无路可通。
西、北方向的鲁、豫两省是朱全忠地盘。南方藩镇无骑兵,一旦脱离水网密布的江淮,在广袤平原上与北方藩镇较量,胜算通常不大。向这两个方向发展,无异于以己之短击敌之长。
向南则是江西与浙江。
当时,江西由镇南军(治所洪州,即今江西南昌)节度使钟传坐镇,浙江则被镇海军(治所浙江杭州)节度使钱镠所占。钟、钱两人都是凭借真刀真枪杀出来的英雄,均非善与之辈。特别是钱镠的大将顾全武,百战百胜,骁勇无敌,曾多次击败淮南军。
加之杨行密的实力在南方藩镇中并不具备绝对优势,因此可供利用的发展空间并不大!
杨行密头脑很清醒,把战略重心定位在“稳定既得领域,夺控未明地界,逐步扩大发展”上。
所谓未明地界,就是那些尚未被较大势力吞并、还处于半独立状态下的小股势力
这样的小股势力在晚唐末年还有很多,谁能抢上并守得住,就属于谁。
比如武宁军才被朱全忠所破,其所属四州中,徐、宿二州被朱全忠占领;泗州(安徽省宿州市泗县)因朱全忠所派使者傲慢无礼,降于杨行密;濠州(安徽滁州市凤阳县)还处于空白状态。
再如豫、鄂、皖三省交界处的光州(河南信阳潢川)、寿州(安徽淮南寿县)等地,也因老东家被灭,新东家未到而暂时独立。
乾宁二年(895年)三月,杨行密到泗州慰抚新近归降的军民。防御使台蒙摆出最高规格接待,杨行密很不高兴。但他为人宽和,并没说什么。
走后,台蒙在杨行密居住的房间里找到一套打满补丁的衣服,立即派人追上将衣服奉还。杨行密笑着说:“我出身贫寒,不敢忘本啊!”台蒙听后深感羞愧。
从泗州出来,杨行密指挥军队一举攻克濠州,抓获了刺史张璲。
他的士兵在城中抢了个姓李的孩子,刚满八岁。杨行密见他生得可爱,便把他收为义子,因长子杨渥强烈反对,只得把孩子托付给大将徐温,并再三叮嘱徐温一定要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徐温给孩子取名徐知诰,对他疼爱有加,视若己出。
杨行密没有看错,徐知诰后来做了南唐开国皇帝,恢复李姓,改名李昪。他的孙子就是写出“问君能有几多秋,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千古名句的大词人李煜李后主。
三月三十日,杨行密兵围寿州。
一番猛攻无果,杨行密便要撤军返回。这时,大将朱延寿主动请缨出战,一通战鼓响罢已攻入城中,抓获刺史江从勖。
杨行密任命朱延寿为寿州团练使,主持寿州军务。朱延寿是杨行密妻弟,此时年仅二十五岁。
寿州(安徽淮南寿县)历来是从北入南的重要枢纽,“淝水之战”就曾在这里打响。朱全忠自然不愿把这个“桥头堡”拱手让给杨行密。
没多久,数万宣武军浩浩荡荡杀奔过来。寿州城里兵力单薄,军民恐惧不安。
朱延寿令黑云都队长李厚率十旗出城迎战。
旗,是朱延寿在军中设置的建制称号,一旗编有骑兵二十五名,十旗不过二百五十名骑兵。
黑云都是杨行密击败孙儒后,从归降的士卒中挑选了五千人,单独组建一军,人人用黑衣包裹铠甲,号称“黑云都”。士卒基本来自蔡州(河南驻马店汝南),骁勇善战,是淮南军的尖刀。
李厚奉命出战,以二百五十骑对阵数万,不胜。朱延寿下令将他斩首,李厚不服,请求增加兵力再战,如若不胜自求战死,同为黑云都的将领柴再用也替他求情。
朱延寿又增拨给他五旗、一百二十五人。李厚挥刀重新杀入敌阵,拼死奋战。宣武军被这队铁骑不要命的打法所惧,阵脚逐渐松动。
柴再用率部出城助战,宣武军后退。朱延寿眼见时机成熟,倾尽全城兵力杀出。这三个波次的迅猛冲锋,彻底击垮了宣武军,数万军队仓皇撤离。
杨行密又乘胜派兵袭占海州(江苏连云港)涟水县(现属江苏省淮安市管辖),并向南寻找机会。
十月份,他以镇海军节度使(治所浙江杭州)钱镠兼并浙东道(治所越州,即浙江绍兴)董昌为名,密令大将田頵、安仁义进攻杭州。
浙东节度使董昌也派将领徐淑,会同淮南将领魏约包围嘉兴。钱镠让顾全武救援,顾全武连破乌墩(浙江嘉兴桐乡西北乌镇)、光福(江苏苏州吴县西南)两座营寨。
乾宁三年(896年)正月十九,安仁义率舟师到达湖州(浙江湖州市),意图渡江策应董昌,被顾全武在西陵(浙江湖北北)所拒。
四月,淮南、镇海两军在黄天荡大战,镇海军溃败,杨行密乘胜包围苏州。
面对杨行密咄咄逼人的姿态,浙江钱镠、江西钟传以及在湖北任武昌节度使的杜洪深感畏惧,联名向朱全忠求救。
朱全忠此时正全力进攻郓、兖,便将朱友恭从战场抽出,让他率万余军队渡淮支援,并赋予其随机处置的权力。
五月初三,苏州城防将领陆郢抓获了刺史成及,举城归降杨行密。
朱延寿在寿州击败宣武军,并未居功自喜。而是继续向西、向南推进。
他先率军袭击并包围了蕲州(归武昌节度使节制,位于湖北黄冈蕲春),守将贾公铎说服刺史冯敬章,降于杨行密。
接着又攻陷光州(归武昌节度使节制,位于河南信阳潢川),诛杀了刺史刘存。
乾宁四年(897年)四月,武昌节度使杜洪无力遏制朱延寿进攻势头,再派使者恳请朱全忠发兵。
朱全忠派将领聂金从徐州出发劫掠泗州(安徽宿州泗县),派朱友恭攻打黄州(湖北黄冈市黄州区)。
杨行密让黑云都指挥使马珣支援黄州,黄州刺史瞿章听闻朱友恭到来,弃城向南退守武昌寨。
五月初八,朱友恭攻破武昌寨,抓获瞿章,黄州陷落,马珣逃归本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