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徐雨萌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将继续一系列的考察调研，但计划总是不如变化。
一夜之间，贸易战打响。
之江省首当其冲。
之江是个资源相对匮乏的省份。
在之江的土地总面积中，大约70%是山地丘陵，20%是水域（包括江河、湖泊、海域等），剩下10%是平原田地。
所以有着七山二水一分田的说法。
这一说法体现了之江多山、多水、平原较少的地理特征，也间接影响了当地的农业、交通和经济发展模式，所以，之江的经济更多靠的是外贸。
耳熟能详的小商品、宁城的深水港、到温城的轻工业家纺、省城杭城市的跨境电商........支撑起了之江的外贸经济，之江富裕靠的是民营经济的发展，而民营经济崛起，就是因为它的外贸特别强。
贸易战一开打，之江的空气里就飘起了不一样的味道。
那些靠集装箱轮子转起来的生意，最先感受到了刹车的顿挫。温城家纺厂里，刚印好的一批床品堆在仓库，原本该装上宁城港的货轮发往大洋彼岸，现在却卡在了新关税的红线上———要么降价吃掉成本，要么眼睁睁看着老客户转头找东南亚的替代工厂。
小商品城里更热闹，商户们攥着手机蹲在档口前，屏幕上是采购商发来的“暂停订单”消息，关税成本翻了一番，按照这样子，不但赚不到钱，还要倒贴。
杭城的跨境电商产业园里，深夜还亮着灯。运营们对着电脑上跳红的物流费用叹气，以前从港口到海外仓顺顺当当的链路，现在像被塞进了满是碎石的窄巷。有人刷到宁城港的新闻：往日里首尾相接的货轮少了近一半，岸边的吊臂停在半空，像只悬着的手，迟迟落不下去。
最让人心里发紧的是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变化。温城的纺织厂开始减少夜班，食堂里的菜价悄悄降了两成———老板说先紧着工资发；小商品城门口的早餐摊，买豆浆的商户少了，摊主把“现磨”的牌子换成了“平价”；连杭城写字楼里的咖啡香都淡了些，以前下午必点的美式，现在变成了办公室饮水机接的白开水。
徐雨萌站在省委办公室的窗前，能看到远处的货轮正慢腾腾地挪动。她桌上的考察计划还摊着，原本要去调研几家外贸龙头企业，现在都在忙于应付贸易战。
风从江面吹进来，带着水汽的凉。她知道，这场仗不只是订单和关税的事——之江人靠着“七山二水”逼出来的闯劲，把小船划成了大船，可现在船大难调头了。
和徐雨萌一样心急火燎的，还有省长王志坚。
他匆匆的来没到书记办公室，商量如何应对这次贸易战。
他把一叠报表按在书记办公桌前，满脸的焦急：“书记，刚汇总的最新数据，这三天就像被按了急刹车————宁城港的外贸吞吐量同比掉了42%，昨天下午有六艘货轮临时取消靠港，全是去北美线的。码头那边说，现在堆在保税区的集装箱里，有三成是温城的家纺和小商品，客户要么要求重新议价，要么直接说‘先放放’。”
他顿了顿，指尖点在另一份名单上：“温城那几家龙头纺织厂，最大的一家昨天停了两条生产线。他们给我算过账，原来出口m国的床品利润能有15个点，现在关税一加，成本直接顶到售价的95%，要么赔本出货保客户，要么眼睁睁看着东南亚的工厂用低30%的价格接盘。小商品城更棘手，那边商户平均利润率才8%，现在关税涨了一倍，不但利润没有，还要贴上运输成本。”
“杭城的跨境电商也没好到哪去。”王志坚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一张截图递过去，“这是产业园凌晨发的实时数据，欧美市场的订单量跌了60%，物流成本却涨了近七成———以前走海运到洛港，一个标准箱2800美元，现在要4900，还得排期。有几家做服装跨境的，仓库里压着近千万的货，都是按欧美尺码订做的，转内销根本卖不动。”
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江面那几艘慢腾腾的货轮，声音沉了些：“更麻烦的是连锁反应。温城纺织厂一减产，上游的棉纱供应商已经开始拖欠工人工资；小商品城的商户不进货，周边的包装厂、印刷厂也跟着停了工。刚才统计局报过来，这一周新增的待岗人员已经过万，而且还在往上走。”
最后他把一份调研报告推过去，纸页上有几处被红笔圈出来的字：“这是我们凌晨摸查的结果———七成外贸企业说撑不过三个月，九成希望省里能协调物流和关税补贴，还有不少人在打听‘转内销’的政策。”
“是啊，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徐雨萌蹙眉点了点头，“省政府那边有什么举措？”
这场风暴来的如此突然是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
“我和几个省长包括商贸厅开了会，眼下两条腿走路———先把内需的口子撕开，再给外贸找新的航道。”
“扩大内需这边，已经让商务厅牵头，今天就会跟杭城、宁城的几大电商平台签协议。温城的家纺、小商品城的日用品，直接对接‘省内优选’专区，省里拿专项资金补贴物流，让商户能以出口价的八折转内销。另外，针对那些欧美尺码的服装，我们联系了省内的职业院校和福利院，先消化一部分库存，后续还会协调服装厂改款，把欧版改成适合国内市场的版型。”他顿了顿，“下周开始，全省要启动‘之货惠民’活动，从家电到纺织，只要是外贸转内销的产品，凭身份证就能领消费券，重点撬动县域市场——之江虽然平原少，但县域经济底子厚，这部分潜力必须挖出来。”
“外贸出口方向调整，我们盯上了东南亚和中东。”王志坚从文件堆里抽出一份航线规划图，上面用红笔标着新的航线，“宁城港已经协调了三家船运公司，下周开通直航曼谷和迪拜的航线，运费比绕道马六甲能省近两成。温城的家纺厂我去谈过，他们的面料在东南亚很受欢迎，就是缺本地化渠道———我们打算组织企业参加下个月的东南亚家纺展，省里承担一半展位费，再请之商总会牵线，对接当地的华人经销商。”
他又补充道：“还有跨境电商，不能只盯着欧美。我们让杭城的产业园对接了中东的电商平台，那边对小家电和家居用品需求大，而且关税政策相对宽松。另外，已经跟海关沟通好，对转口贸易的货物简化查验流程，让小商品能通过东南亚的保税区再出口，避开部分关税壁垒。”
“这些只是应急。我们还在草拟‘外贸企业转型扶持计划’，对愿意拓展新市场或转内销的企业，给三年期的低息贷款，技术改造的设备能抵税。之江的民营经济不是第一次遇坎，只要给他们搭个桥，总能找到新路子。”
王志坚不愧是经济学博士，应对贸易战还是很有些方法的。
“还有，可不可以直接给百姓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