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过去。”05正忙着和那一大堆“飞翔烟花盒”打架，手中长枪舞得虎虎生风，闻声只是抽空瞥了眼，不咸不淡地警告，“我可不想解救人质，别给我增添工作量。”
他这番话说得丝毫不避人，崔星烛还没做出答复，莫初扬先撇撇嘴做了个鬼脸：“谁管你啊！不知道哪里来的奇怪大叔。”
“……”
确信自己看起来并不比崔星烛年纪大的天外来客呵了声。
崔星烛没有参与他们的争辩，他只是沉默片刻，随后对05说了声抱歉。
05立刻意识到什么：“喂，你不会真的想——”
不顾他的阻拦，崔星烛反手将大剑插回背后剑鞘，径直走上前，抱住了坐在窗台上的孩子。
盾剑士被厚重盔甲覆盖的双臂紧紧揽住了莫初扬的身体，仿佛将他锁进了一个坚固的钢铁牢笼。盔甲冰冷，但这个踏实的拥抱又带着一种独特的温度。
“啊……”莫初扬似乎也被他这番动作惊呆了，木头般僵直片刻，才忽而扬起脸看他，小脸上那双澄澈漂亮的大眼睛中闪着莫名的光。崔星烛与他四目相对，没来由想到，要是这孩子有机会长大，不知道会迷倒多少人。
莫初扬能看出他的想法吗？谁也不知道答案。他只是愣愣盯着崔星烛，半晌痴痴笑起来：“你真抱啊？”
“不可以吗？”崔星烛反问。
“我骗你的。”莫初扬说。
“我知道。”崔星烛深吸一口气，好似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用胸腔中挤出足够的气流，用微微变调声音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对不起。”
在今日第二次向对方道歉后，他收紧了环抱怀中孩子的手臂。
而后，从面前敞开的窗中一跃而下！
“？！！！”
不放心盯着他们动向的05眼前一黑。
不是，哥们！
那小子都能提出不想自杀又想跳楼这种自相矛盾的神经要求了，你还真满足他啊！
“你们有病吧！！！”
这个世界的人类根本玩不过莫初扬，能稳固局面全靠05费尽力气四处收拾烂摊子，为了抢时间他还要不断使用权柄，燃命把路途上花费的时间压缩掉。结果他辛辛苦苦打遍世界，累得要死要活，好不容易快要完成任务——到头来崔星烛说跳就跳了？！
这种气运单薄的单线程世界，一旦气运之子意外死亡就会崩塌重置，要是崔星烛死在这里，他之前就全部白干了！
天杀的，他就不该偷懒想着摸鱼看戏！
05一甩长枪，再也顾不上那些机械怪物，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窗前，再次使用权柄压缩掉自己耽搁的时间，随后一攀窗台，追了下去。
“谁准你跟他同归于尽了！你不能死！”
……
恒久塔是这座城中高度数一数二的建筑物，但从塔顶跳下、从数千米高空坠落到地面，也只需要二十多秒。
莫初扬本以为，如果有一天自己从那座高塔上跳下，应当是已经把世上能破坏的全部破坏了，能摧毁的全部摧毁了，看遍了各式各样的绝望，对这个世界彻底失去了兴趣。
所以到那时，他的内心大概会一片平静，不再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可现如今强劲的风从耳畔呼呼刮过，至少在这二十秒中，将他紧紧抱住的人不像是要与他同归于尽，而只是给了他一个拥抱罢了。
莫初扬在急速下坠中睁大眼，看见了万里晴空、沐浴在光辉下的城市、环抱自己的青年痛苦但决绝的神情——以及那个倒提长枪，踏在恒久塔上一路狂追，气急败坏的天外来客。
他突然很想笑。
骗人，跳楼时根本不会后悔。
……
在恒久塔上奔跑的05最终还是战胜了重力加速度，赶在他们摔到地面前追了上来。他抬手一把抓住崔星烛的盔甲，用力一甩，将他甩向身后大楼。
与此同时，那柄长枪滑入盾剑士的双臂间，硬生生把莫初扬从他手中撬了出来。
这个世界的主角被突如其来的大力砸进了大楼，撞碎一面玻璃，在满地碎玻璃间平安着陆；肃清者手中的枪尖则如凶猛的游龙，追上继续下坠的反派，狠狠刺入对方前胸，一路压着他钉向地面。
莫初扬没有抵抗，他看上去很想再说些什么，但眉毛拧起来，巴掌大的稚嫩小脸皱成一团，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如释重负地笑了声：
“切。”
在持枪坠地的前一刻，05长枪脱手，身形一闪，下一瞬便完好无损站在了地面上。那柄枪随后便插着莫初扬轰然砸在了他面前，地表塌陷，不知引爆了地下的什么基建设施，剧烈的爆炸将长枪和莫初扬一并掀飞起来，他的仿真皮肤和身上的电子元件在急剧的爆炸中开始解体，被炸得七零八落。
但在这场爆炸将他完全肢解前，05拿回了他的枪。
破碎的小机器人被挑起来，晃晃荡荡挂在了枪尖上。
他的身体在随重力下滑，长枪将他捅了个对穿。城市开始变得混乱，周边场景逐渐闪烁出接触不良般的彩色斑点，这片由他支撑起的游戏世界正在崩塌，可方才还嚷着要毁灭世界的恐怖ai此刻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只是垂眸盯着自己胸口被刺穿那处跳跃的电弧。下垂的眼睫长而浓密，遮挡住那双仿生眼的同时，也挡住了其中的一切情绪。
“好疼啊……妈妈……”
他呢喃着。
“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