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问是这样问，但也理应并不寄望能获得靠谱的答案，毕竟试探和交锋嘛，虚虚实实忽强忽弱，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节奏技术。
薛骥坦然道，“对，我有把握人都是渴望自主的……”
是的，薛骥意有所指的暗暗刺出一剑。
一直没有发话的白衣仙子，此时突然向前移动了几米距离，然后接话。
“你为什么没有杀他？”
“贝岑珂吗？我为什么非要杀他？”薛骥故意抖落出贝岑珂的精准名字。
“他在你们的眼中，完全是个怪物……”白衣仙子应该会意得到薛骥的弦外之音，所以她也开始出招，不让薛骥完全的掌控节奏。
“你们应该知道，我们这里变成这样才两年多而已，但我们这两年见过的怪物已经足够多了……”
是的，再多一个或一些怪物又有何妨？
薛骥并不需要把所有话意都直接表述，大家都是成年人，大家当然都懂。
“你非常让我感到意外。”白衣仙子再次给出一个最宽泛的姿态。
“彼此彼此。”薛骥假意客气。
白衣仙子的声音继续响起。
“我们手上也有些翁古斯的情报，或许我们可以试着合作一下……”
薛骥算是等到了对方主动出手，他也当然听得懂这句话蕴藏的一些离奇逻辑。
“我没想到你们内部的裂痕如此明显……”薛骥顺着某种逻辑，直接的试探。
“你或许不该这样先入为主……”对方像是否认，但也没急着给出更多的解释。
“好吧，我愿意听听你的说法，就像我愿意倾听贝岑珂的说法一样……”
是的，最后这句真真假假的成分明显，但这不妨碍薛骥给出的巨大暗示之意。
白衣仙子笑得美得惊天动地的慢慢接话。
“翁古斯的那几个……以前就和我们矛盾很深……我也感觉你在这里路子很广，是个可以谈谈的合作对象……”
“贝岑珂说，他来自淳风谷……”
薛骥当然还是给出完全宽泛、主观的一个答题范围。白衣仙子随即答道。
“据我所知，贝岑珂来自水篆峰……翁古斯那几个，以骁龙岭的背景为主……”
薛骥在正常异界修士的面前无法读心，但贝岑珂来自水篆峰，是他在重伤的贝岑珂那里明确读准的实情，当然，骁龙岭这个宗门，薛骥也从贝岑珂那里有所了解。
“你们呢？”
对方没有继续开口，薛骥选择合情合理的索问。毕竟对方声称的矛盾关系，可以由这些宗派背景来进行逐步、充分甚至绝对强力的印证。
“我们想确认贝岑珂安然无恙。”白衣仙子开出了一个不算过分的条件。
薛骥呵呵哑笑，大方示意的抬起右掌，然后催动他随身的一个储物法器，召出了一只手机，他也把手机直接扔给白衣仙子，然后道出密码。
白衣仙子施法摄拿手机，解码后按薛骥的说法点进了他和贝岑珂联系的那个对话窗口，里面的文字和视频汇报内容在短短的几天之间，也已经累积了十来条之多，这些内容都是贝岑珂每天分一到三次的频率，发回呈报给薛骥的他在各地游走、打探到的基层状况。
其中有些视频，贝岑珂有露脸，没有露脸的视频也有他从旁介绍这是哪里的坊市或酒楼的旁白声音。
这些室内的场景，对于从未去过的正常人来说，当然无法自行辨认，但薛骥不是普通人和正常人，这些中原、邻近东北地区的坊市、酒楼，他真的几乎都去过，就算是个别新开的地方他确实没有去过，他也有办法尽快去查实印证贝岑珂的足迹和态度……
而贝岑珂最后向他发来的消息就是一段露脸的视频，那是他傍晚在燕赵某地住宿落脚，向他呈报行迹的视频。
白衣仙子没有点开看完每个视频，就把手机扔还给了薛骥。
“你是个很会给人余地，给人帮助和理解的人。”
白衣仙子显然也确认了贝岑珂会转而投靠眼前男子的关键原因之一。
是的，白衣仙子肯定已经看出，前晚黑衣女子赶到时已经伤势不轻的贝岑珂，至少昨天在视频里就已经生龙活虎……
这个男人不仅给了贝岑珂很大的自主空间，也甚至帮其治好了伤势！
一个人得与人为善到什么程度才会这样救治、善待一个来历不明的敌人？
或者。
一个人得有多大的底气、谋划或格局，才会这样处置、启用一个来历不明的俘虏……
高层思维和普通思维的最大区别，就是前者会立即本能反射般的冒起、辨清眼前的大小问题，或洞悉局面及细节。然后更及时、有效甚至精确的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对手，或状况……
而普通的思维，甚至还会嫌弃这是一种多此一举的浪费……
“所以，我证明了你的眼光……”薛骥微笑接话。
他证明的眼光，自然是对方主动来找他谈谈，寻求合作可能的这一眼光。
白衣仙子也自然明白，接下来该是她证明自己诚意的时候。
“我是仙醉湖的修士，这是我师妹。我们仙醉湖和骁龙岭的恩怨，能追溯到几百年前，我相信你有办法确认我的这些背景。”
“贝岑珂能确认你黑衣师妹的仙醉湖身份，但白衣仙子您的身份……请不要难为我们这些不明就里的凡夫俗子。”
是的，薛骥向对方坦承一些情况的同时，也是在继续施压。
贝岑珂告诉他的情况显然够深够真……你们幸好没有大着胆子谎报来历，但接下来的态度你们也得仔细看着办啊……
“大胆狗贼！”
黑衣女子此时不忿的斥责薛骥，但白衣仙子抬手，拦住了黑衣师妹后续的言辞火力。她随即也转向薛骥继续开口。
“我叫莫梵云，师从仙醉湖陀镜岛，贝岑珂这种外人确实不会知悉我的身份。骁龙岭那些人历来行事霸道强悍，寸土不让，很多人都看他们很不顺眼，但大多数也都只是敢怒不敢言，我们仙醉湖一派，算是少数能和骁龙岭正面抗衡的宗门。
但现在只有我和师妹两人，骁龙岭的人数和实力都优于我和师妹，他们一旦站稳了脚跟，确认我们的身份只是迟早的事，我们不想陷入更大的被动和麻烦。所以，这就是我们白天发现你在翁古斯进进出出之后，决定尝试找你谈谈的原因。”
薛骥点头，对方虽然还是语带笼统，但终究也是阐释了大概的背景脉络，他随即问到。
“莫梵云？仙醉湖陀镜岛？哪几个字？”
莫梵云开口解释，“莫问归期的莫，上林下凡的梵，云彩的云……”
听完莫梵云对仙醉湖、陀镜岛的解释，薛骥才接话。
“贝岑珂说你们这伙人不止你们三个……”
是的，这说法和莫梵云刚才仅仅她和师妹的说法，就有了些落差，莫梵云微微叹息道。
“我和师妹影响不了其他几位道友的想法……他们选择求稳为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或许，他们的想法是对的，你们和骁龙岭现在有了抱团取暖的客观压力……”
黑衣女子冷哼了一声，但没冒然开口，薛骥则感觉黑衣女子这态度并不是很针对他，所以他还是礼貌微笑的看向莫梵云，等待她的解释。
莫梵云也无奈笑道。
“请你莫要见怪，骁龙岭的弟子喜欢强抢女子，私蓄淫乐，我们陀镜岛又以女弟子为主，与他们骁龙岭的历来仇怨，也真的一言难尽，无法化解……”
“听你的意思，你担心的是骁龙岭窃据翁古斯迅速坐大后，对你俩延续旧怨而产生的威胁？”
“对，这是最主要的原因，换做我们其他人取得了这种进展，我都愿意再观望或接触一下。”
对方回答得干脆，薛骥也爽快接话。
“好，我暂时接受你的说法，但我想听听你对这次合作的具体打算。”
莫梵云略有停顿才接话。
“我可以给你一些他们的情报，你也不需要用你的情报来交换……”
薛骥没等到更多的说法，他于是会意的微笑接话。
“可以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如果你的开价太高，我还价就是，实在没能谈拢的话，我也会替你保密，并把这次接触视为正面的，建立关系基础的第一步……”
“好，但我需要知道你的身份背景，不过分吧？”
莫梵云提出一个基本对等的要求，确实不算过分，但薛骥也理所当然的回绝了对方。
“我确实问起了你的一些情况，但我其实也忽略了你那些说法中的很多……理应查实印证的内容。
所以，我们为什么不先推进一些实质内容呢？”
“你知道了连我师妹都刚才才第一次听说的我的本名……”莫梵云还在据理力争。
黑衣师妹面色平静如铁，不让薛骥看出任何的端倪。
“宋骆青。”薛骥给出一个对等的名字。
“敢问是哪几个字？”
“宋朝的宋，骆驼的骆，青草的青。”
“好，我也忽略我理应不该忽略的内容，宋先生，现在就把骁龙岭那伙人的情报给你……”
言罢莫梵云召出一个白玉观音样式的玉佩，隔空施法递到了薛骥跟前。
薛骥不急着拿手接住，只是伸出手指靠近，用共振磁感的意识探查之力确认了这个记载着文字和图案的“玉简”，并无异状的初步结论。
他顶着消耗更大的隔空查探状态，把玉简中五个人的资料都浏览完成后，才把玉简收进铜珠手链之内。
“这份情报的价值我完全认可，提出你的要求吧。”
“替我杀其中的两个人……”
果然。
人类最古老原始的交易内容之一，直接赤裸裸的登场……
“如果我没猜错，你会晚些时候再告诉我具体是哪两个。”薛骥默契的推测道。
“对，所以你准备的过程会更耗时耗力一些，我可以等你两天，你考虑清楚再对我还价。”
是的，莫梵云也没藏着掖着，坦承薛骥的“工作量”会比正常的情况下更多。
“不需要等，我现在就可以还价。”薛骥否决了对方的体贴提议。
“好，果然爽快，我洗耳恭听。”莫梵云笑着回应。
“先请你师妹回避一下吧……”
薛骥这说法，确实让黑衣师妹的脸色一变，师妹冷哼一声就自行飞遁远去。
莫梵云等师妹走远，再次做出了洗耳恭听的礼貌微笑姿态，薛骥则微笑回应。
“你知道我为什么忽略我对你的疑虑吗？”
“洗耳恭听。”
“我也是个很世俗的男子，我的还价，就是请你留出一整夜的时间……”
是的……
这只是说法措辞很含蓄而已，薛骥表达的意思或铺垫逻辑，已经足够的充分和精准。
世俗的一男一女的一整夜……
未必当真是口若悬河的长篇大论人生理想……
莫梵云脸上的笑意陡然收敛殆尽，场间也沉默了十几秒钟，她的声音才重新响起。
“是最世俗的一男一女一整夜吗？”
“对，就我和你。”
是的，如今的世俗边界，也早就跨越了一男一女的这种传统逻辑，双方的确认都并不是多此一举。
“你样子变来变去的，我如何确认是你？”莫梵云继续落实细节。
“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如果不满意，下次我就换个更好看的，用你满意的模样为准。”
是的，薛骥日常使用的“外貌皮肤”虽然千差万别，但也确实不会有不帅的，毕竟偏丑、偏平庸的外貌在现在的市面上，也其实反而更容易惹人注意。
没办法，幸存者的身体肌肉、身材条件都随着觉醒特能会变得健康、健美甚至修长匀称许多，很多人都在外形、气质方面提升明显，一个当真面貌不行或平平无奇的特能者出现在各地坊市进行交易或过多的活动，都真的很容易让人留下印象……
反而是形形色色但到差不差的符合整体“帅度”的外形，会更容易泯然于大众之间……
“我已经是两百多岁的老太婆了，希望不会影响到小弟弟你的胃口……”
是的。
莫梵云终是有了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