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灿对这样的推脱熟悉不过,此时要把礼物盒子推回对方手里,奈何手上使了劲儿,盒子也没推动,对方那手腕子犹如铁铸的一般。
在车里推来推去不大雅观,祝灿一笑,双手抱臂:“我这人对写字实在是不大擅长,这钢笔要是跟了我,就算得上是明珠暗投了,不如跟着习大夫,治病救人,总归是美事一桩。”
习正和摇摇头:“用什么都是一样的。”
此时的习正和已经明白对方必定是观察过自己的用笔习惯,这钢笔是有意拍下,就是不知那个王成是不是故意搅局,自己当了人家俩人之间的调剂。
“那怎么能一样?”
祝灿指挥着司机开向习正和的医院,“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
习正和道:“我非是英雄,更不是佳人。”
祝灿看过来:“何必自视甚低,习大夫不知道别人心内所想,怎么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已经视您如英雄,如佳人?”
祝灿眨了一下眼。
“就比如我。”
习正和看过去,这个样貌漂亮矜贵的小少爷笑意吟吟道:“深夜里承蒙您伸出援手,在我心里,习正和,就是大英雄了。”
“习正和”这名字被祝灿说得字正腔圆,在拢音的车厢内像回荡的涟漪,习正和从没觉得自己的名字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会显得这样陌生。
祝灿看着对方微微怔愣的眼神,心下得意,觉得自己这一出崇拜加糖衣的攻势已经足够,慢慢把身体坐回来,靠在座椅靠背上。
没想到心动的信号并没有传来,在祝灿优哉悠哉地等待中,祝小少爷惊讶地发现身边看似沉思的男人好像稍微往远处又移了两寸。
怎么还更生分了?
祝灿看着默默把礼物盒放到两人中间,好似划出了一道楚河汉界的习正和,心里十分纳闷,对方一副“既然我怎么都说不过你那就不要说了好了”的态度。
祝灿捋了一遍自己说的话,没觉得有什么过分的地方,对救命恩人热切一些,送点礼物,有什么的呢?刚才在宴会上,对方的眼神时不时往自己这边瞟,难道不是心生好感的意思?
祝灿翘起来二郎腿,看着身旁打定主意不再拿礼物的人,摸了摸自己的袖钻。
“少爷,到了。”
祝灿还没想出来个所以然,医院到了,习正和道谢,立马就要下车开门。
“哎,先别走。”
祝灿又伸手一捞,抓住了对方的衣袖,在蹭到习正和的皮肤瞬间,祝灿觉得自己被冰了一下。
抓住了还担心对方会蛮力挣脱,毕竟对方好像被自己得罪了,力气又很大,还好抓住衣袖,习正和便顺着力道停了下来。
祝灿超前面的司机喊了声“林叔”,司机会意下了车,把车上的空间留给了两个年轻人。
习正和看着车里祝灿黑白分明的眼睛,轻微叹了口气,又坐回到了车里。
“习大夫,”祝灿轻声开口:
“我是哪句话说的不对吗?”
祝灿眉毛皱着,看着有些可怜,“又或者,你是嫌弃这礼物,不喜欢?还是就是不喜欢我,不愿意跟我牵扯上关系?”
习正和一时良心受愧,这祝小少爷看似骄矜,而和自己相处这几次实际都还好,甚至还愿意施舍穷苦百姓,医院的事也口头答应要帮忙,虽然好像对自己有所图……
自己一个男人,他能图什么?
倒是他……
也不知道老友易山是怎么想的……
“祝小少爷。”
习正和终于愿意说话了,祝灿乖乖坐好。
“那日的情况,谁都会把你带到医院去的,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这样重谢。”
祝灿摇头:“不一定,那可恶的贼人偷我银钱便罢了,还扒我衣衫,这要是让熟人见了我赤身裸体躺巷子里,哪里还有颜面在场上混?”
习正和咳嗽一声:“衣服没全扒光。”
祝灿瘪嘴:“穿个四角裤套个马甲,简直像个王八,还不如全光。”
这话祝灿说得真情实意,带着悲愤,太有画面感,两人对视一眼,又纷纷默契转开了各自的视线。
“所以对您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这事儿重于泰山。”
习正和还想拒绝,祝灿已经探过身子不由分说地把钢笔塞到了对方的大衣插袋里,手掠过胸口,习正和只觉得一阵热意滑过。
“习大夫喜欢,就收着,习大夫不喜欢,就折旧卖了。”
祝灿坐直了身体:“我偶然听说您常去南街那里义诊,平民百姓们得了习大夫您的垂怜指引,可惜却还是没钱买药,这笔的钱虽然杯水车薪,但能救上那么三五个,也算是个不浪费了。”
习正和张张口,还要说什么,祝灿却已经转身下车,来到对侧,给习正和开了车门。
“习大夫,慢走不送,医院事忙,注意身体。”
习正和怀里揣着礼物盒子,风一吹,大衣就掀开一点。他下车看看站得立正的对方,松了口:“祝小少爷穿得单薄,小心着凉。”
祝灿一笑,像是只不谙世事的小羊,打理得当的头发扬起几根,在空中肆意飘着。
“习大夫再见。”
习正和点头,站在医院门口,看着祝灿钻回车里,司机开车上去,黑车缓缓行驶。
忽然后玻璃降了下来,祝灿的脸露出一半,一双眼睛狡黠又漂亮,声音随着远去的汽车轰鸣遥遥传来:
“——习大夫英俊潇洒,在我心里,一声‘佳人’也不是叫不得!”
习正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