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浔几人尚且未至洛阳, 荆州消息便已经传到了江府。
“大伯,你一定要救救父亲和大哥 。”
江天功次子江云哲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在江天成身前,泣不成声。
听闻自己亲弟弟和侄子出事,江天成不由心中一紧。
“云哲,莫慌,有何事情你慢慢说。”
江云哲死死抓住江天成的衣袖。
“大伯,我爹和大哥被李清给抓了。”
“是李清陷害大哥,父亲方才出面的。”
“结果李清背后有何锦撑腰,连父亲也给一并抓了。”
听到这里,江天成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
李清什么脾气他不知道,但是何锦与他搭档典狱司许久,什么秉性他是知道,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将父子二人抓捕。
他双手猛然发力,甩开江云哲,声音威严,追问因果。
“你且细说何锦为何要逮捕你爹二人?”
父亲和大哥做的那点勾当,指定是不能抬到台面上来说的。
他眼睛一转,一脸愤怒,开始避重就轻。
“是李清诬陷大哥。”
“我看他们就是想要借大哥和父亲,扳倒我江家。”
“他们一定是眼红当下江家的权势,想要取而代之。”
江天成脸色变得异常冰冷,语气也冷到发寒。
“你说的他们指谁?”
江云哲并没有体会江天成 语气变化的深意,还故意压低声音道:
“大伯和云笙哥能威胁到的能有几人?”
“无非是首辅君朔及其党羽。”
江天成叹了一口气,像是被瞬间抽干了精气神一般。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和云笙能守住本心,但是不代表着其余江家之人也能守住本心。
现在大秦已经 是一国,而非当初小小的柳州。
权力 、金钱的诱惑下,人心最是经受不住考验。
这些年,他从未将自己当作过一国典狱史,一直秉持初心,将自己当作还是那个柳州典狱史。
他永远不会忘记当初那个任人蹂躏的江家,更不会忘记没有顾浔,江家早已不复存在。
现在江家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陛下带来的。
“你些个逆贼,非要将江家陷入不死不休之地方才满意吗?”
江天成甚至不说‘逆子’,而是以逆贼称之。
只有逆贼,方才会将江家置于如此危险之地。
“大伯,你和我爹可是亲兄弟。”
“若是我爹出事了,你也必然会受到波及。”
“大伯,一切是非功过先且不论,看在家族的利益上,还请救我父兄。”
这话让江天成差点一口气缓不过来,气晕过去。
家族利益?
不出事情前,怎么想不到家族利益,出了事情,一口一个为了家族,当真讽刺。
“家族利益,家族利益,你们还知道家族利益,还好意思 提家族利益。”
“我与云笙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始终未敢将自己放在一国权臣角度。”
“尔等呢,仗着我二人权势,自以为背景滔天,无所畏惧,横行无忌。”
“这样的家族关系,纵然不维护也好,以免将来为江家全族招来灭族之祸。”
江天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像是被瞬间抽走了十年寿命,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大伯,你不能这般狠心,不谈家族利益,我爹也是你的亲弟弟。”
江云哲连连磕头,声音悲切。
“大伯,求求你了。”
“求你救救我父兄。”
江天成再次叹了一口气,血浓于水,不可能不闻不问,人呀,终究是有私心的。
“你老实交代,你父兄究竟犯了何事。”
看着伯父黯然的神色,江云哲沉默了片刻,内心挣扎一番后,道出事情真相。
“父兄私吞了荆州百姓自愿多交的税赋。”
“哈哈哈。”
江天成冷笑一声,身为大秦最有资历的执法者,最 痛恨的便是贪腐。
那可是吸百姓之骨髓,毁国家之基石之事,是如何下得去的手的。
“来人,将此人拿下。”
江天成猛然起身,脸上浮现一丝刚毅果决。
若无典狱史之职在身,他或许会以大哥的身份去求顾浔。
身为大秦典狱史,律法执牛耳者,他更不能去,甚至不能网开一丝情面。
“大伯,你这是?”
江天成没有解释,只是淡淡对侍卫道:
“先行关入大狱之中,待本官核查一切之后,在做定夺。”
“是,大人。”
看着江云哲被压了下去,江天成自言自语道:
“这对于江家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
这一刻,老人脸上尽是杀伐果断之色,他没有将自己当作江家之人,而是大秦典狱史,律法执牛耳者。
自从吴州大战拉开序幕之后,大秦各地百姓情绪高涨,纷纷声援战场。
有钱的捐钱,有粮捐粮,只为这新立大秦尽一份力。
原本这些东西是该明确记录在册,再由朝廷统一调度。
事实上,江云笙与君朔也多次商谈过此事。
最后,两人决定以此来考核地方官员。
大秦立国之后,便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监察过地方官员。
略显松散自由的制度下, 最是容易滋生贪腐。
多数王朝会在立国之后三五年铁血出手,整治官场,除了国已经趋于稳定,其次便是以血震慑后来人。
大秦当下正是需要一场腥风血雨来警示后来官员之时。
从人情上来说,君朔挖坑让人跳的手段确实不道德。
可若是从国家出发来看,君朔此举乃是江山社稷安稳的必要手段。
治国,必要时,需要漠视人情冷暖的杀伐果断。
大秦庙堂需要鲜血洗礼,江家亦是如此。
略作思考之后,江天成还是决定与江云笙商议此事。
毕竟现在江云笙才是江家的家主。
方从长安回来不久的江云笙听到此事,明显也愣了一下。
此事看似牵扯家族利益,实则最煎熬的还是他和江天成。
没有他二人,便不会有今日的江家。
“云笙,此事你怎么看。”
江云笙轻轻敲打桌面,此事是他和君朔牵头实施的,压根没有什么阴谋之说,纯纯是对官场的一次去浊澄清。
在他看来,此事断然不可搅稀泥,需要从严而治。
只是江天功是二长老的亲弟弟,有些话他不适合先行开口表态。
“江天成毕竟是您亲弟弟,你的觉得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