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
苏抱着大枕头，坐在草地上看着尘歌壶上空投映外界而来的星河发呆。
从镇守之森移栽来的夜光百合轻轻摇曳，有人坐在了她身旁。
穿着睡衣的空将绒毯披在少女肩上，陪她静静地看着闪烁的星河。
良久后少女轻轻开口，“我今天知道他拿着神之心叛逃愚人众的消息后，真的很开心。直到知道了雷电五传的事情。”
空想了想，应该是那时候天目优也在，所以苏没有提起这件事。等能说起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苏不知为何对那个人有非常深的执着，一直想要将他拉回来。
空想了想，问：“在为雷电五传事件烦心？”空知道少女烦恼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苏：“······有一点。”她烦恼的其实是，人偶不止伤害过空，还间接伤害过万叶。
虽然万叶性格洒脱，直言没有向倾奇者复仇的打算。
空也考虑到她的心情，从不提及人偶在邪眼工厂对他的伤害。
但如果，如果人偶继续伤害她重要的人们······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空点点头，“其实，雷电五传事件，反而让我确信了【散兵】有被挽回的可能。”
苏惊讶地睁大眼睛。
空仿佛没有察觉，继续说：“雷电五传事件，其实和如今稻妻的情况是有联系的。愚人众针对稻妻的觊觎与阴谋，已经施行了几百年。”
曾跨越过诸多星海的少年，有着远超外表年龄的阅历。
按苏告诉他的几百年前踏鞴砂的往事，和他经过踏鞴砂时查到的线索，空确定——以【博士】为主导的愚人众，在几百年前就针对稻妻布局了。
“几百年前【博士】伪装后打入踏鞴砂内部，提供的新技术加大玉钢产量的同时，毒害谋杀了当地的人们和踏鞴砂的长官——丹羽。”
“约一百多年前，愚人众又修改刀谱骗走刀匠，让社奉行失职的同时获得稻妻最顶尖武器秘传。”
“近年更是猖狂，在社奉行衰落的同时，渗透另两奉行，让稻妻陷入混乱。”
“趁此机会，愚人众一方面解开大蛇封印，让晶化骨髓失控性地增产。另一方面彻底霸占踏鞴砂，加紧生产玉钢全部运去至冬。”
愚人众的士兵们守着随时会爆炸的炉心，在祟神之力的笼罩下加班加点生产玉钢，可见博士既不在乎他国人民的死活，也不在乎自己手下的安危。
“【博士】没有下限的邪恶与肆意，更有花费几百年时间铺网的耐心。”空想叹气了，“被这样的存在盯上，确实很难清醒逃脱。”
人偶就是这样成为愚人众的网中之物的吧。
“苏你觉得，为什么雷电将军不愿意再次赐下一心三传的刀谱？”空突然问道。
念旧情的影明明连九条家的战争犯都想给予体面，却在雷电五传事件上露出了严苛的一面，并且任由稻妻锻刀技术跌落，并不出面补救。
苏想到了影继承自真的那把梦想一心，艰涩道：“因为一心三传的刀谱……是真的遗作。”
是因为传下锻刀技术的并非是影，无法再次复现一心三传的刀谱。
也因为那是真留给她，留给稻妻的遗物，所以影才会如此震怒。
苏闭目又睁开，眼前似乎出现了戴着鸟嘴面具的人影，血红的叉已经涂抹上了他的脸孔。
她的必杀名单上，【博士】直升榜首。
空回归正题。
“在丹羽死后【博士】欺骗人偶，让他以为自己遭受了丹羽的背叛。在那样的情况下，人偶依然愿意为了拯救踏鞴砂的幸存者而进入危险的炉心关停装置。”
“人偶加入愚人众几百年后，被派遣回稻妻为接走刀匠的计划扫尾。看到和丹羽有相同特征的枫原家先祖时，却能立刻想起了这个几百年前“背叛”过他的人，并放过了丹羽的后裔。”
“你说人偶拿着神之心叛逃了愚人众，不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这样做，我们将他拉回来的希望都变大了。”
空搓了搓少女冰凉的双手，牵引着她的掌心贴住自己温热的脸颊。
“我知道你是害怕我和派蒙，还有朋友们会被他伤害。但不要为没有发生的事过度担忧，而且——”
“不论怎样糟糕的情况，我都会站在你身边的。”
苏捧着空俊秀的脸，呆呆地看着他金色的眼睛，感觉暖意顺着手心流入了四肢百骸。
少女扑进少年的怀里，“我也一定一定会保护好你，保护好派蒙，保护好朋友们。”
她发誓。
——*——*——
幽深的地下。
冰凉的石台上盛放着被拆解了部分躯体的【散兵】，他顺着关节被打开的四肢上有无数线管延伸向高处，看起来像是正被命运操控弦丝的人偶。
“啊啊，不论看过多少次，我都会为这份神造的精密而沉醉不已。”
蓝发戴着鸟嘴面具的男人手持针管，慢条斯理地抽取颜色诡异的药液，“虽然你十分擅长忍耐疼痛，但这次的试剂反应会有些剧烈……”
【散兵】打断他虚伪的劝慰，“不要浪费时间，【博士】。”
感受痛苦的时刻，他才能感觉到自己正在“活着”。
【博士】低沉地笑了一声，将药液推入【散兵】的脊椎。
药剂见效很快，与【散兵】身体相连的线管中的液体像被点燃一般沸腾了起来，传来“嘶嘶”的腐蚀声。
高处响起观测人员的惊呼与跑动的声音。
【散兵】依然没有表情，只是他手掌下的石台被抓出深深的凹槽和石沫。
“令人惊叹的意志力，但为了实验能顺利进行，”【博士】将早已准备好的药剂注入，“还是请你休眠一阵好了。”
【散兵】的长睫垂落，失去意识后停止了刻意的模拟呼吸，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的他，看起来完全像是非人的存在了。
——*——*——
被困锁于虚空终端处理中心的小小的神明似有所感，伸手接住一团朦胧的光亮。
在人们很少做梦的须弥，她认得每一个仍会做梦的孩童的梦境。
但手中的这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是新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