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发生了很多事情。
以往，丘比酱直播结束后，何诚只会随意夸奖几句，然后便自顾自地去做别的事。
而现在，每当丘比酱疲惫地关掉摄像头，摘下耳机的瞬间。
何诚都会准时地出现在他身边，手里拿着卸妆液和一叠柔软的化妆棉。
“辛苦了。”
他会这样说，然后将东西递过去。
而且，他不会离开，而是会搬一张椅子，静静地坐在旁边。
他会看着丘比酱一点一点地，将脸上的妆卸下。
“其实，这样也很好看啊。”
丘比酱一开始会很慌乱，下意识地用手遮住自己的脸。
“别...别看...没化妆很丑的...”
但何诚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或失望。
“不会啊...我觉得素颜也挺漂亮的。”
久而久之，苏欣跃也渐渐地不再那么抗拒。
“诚酱，晚饭想吃什么呀~”
苏欣跃习惯性地用着营业声线，甜得发腻。
“用你自己的声音说。”
“...晚饭，吃什么？”
丘比酱有些不自在地换回了清朗的少年音，耳根悄悄地红了。
“丘比酱，你的本音其实很好听，很有磁性。”
何诚会给出这样客观的评价，然后继续低头看自己的手机。
“可是...我明明练了好久的伪音...你不喜欢吗？”
“你要是喜欢用伪音你就用伪音吧...不过无论哪种声音，我都喜欢。”
有时候，何诚开始背着苏欣跃，偷偷地研究一些中性风格的时尚穿搭博主。
然后，他会从网上买一些风格帅气的男装回来。
“偶尔也试试别的风格吧，”
“总穿裙子和束腰，对身体血液循环不好，我觉得你穿这个，肯定很帅。”
然而这些衣服，丘比酱一次都没有穿过。
它们只是被他整齐地叠好，放在了衣柜的最深处。
对于何诚这180度的转变，丘比酱的第一反应，不是全然的感动，而是更深的不安和怀疑。
他像一只极度敏感的动物，面对突然的示好，会进行一次又一次的试探。
“他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他是在可怜我吗？”
“他越是这样强调不在乎，越是这样夸赞我男性的样子，是不是就越证明他心里其实非常在意我是个男生？”
“不行...诚酱...我要反击，我要让你明白，我想成为女性的决心。”
丘比酱开始了哪怕不直播也会化妆的地步。
每当何诚鼓励他用本音，他偏要用更甜的营业声线撒娇。
何诚给他买男装，他不但不看一眼，还会转头就去网购了更性感暴露的女性衣服。
然后穿着它们，故意在何诚面前晃来晃去。
两人在这一个月的期限里，陷入了一场奇妙的斗争。
何诚在努力地证明，丘比酱在不断地试探。
他拼命地想要戳破何诚这层温柔的假象，来证明他内心深处那个最悲观的猜想。
“何诚爱的，果然还是那个完美的、女性化的丘比酱。”
而何诚，则在这场注定没有赢家的战争中，第一次品尝到了累的滋味。
他发现，原来“认真去爱”一个人，比他之前执行过的任何一个计划，都要困难一万倍。
一个月的期限，在两人无休止的拉扯中，走到了尽头。
最终，两人都筋疲力尽。
月末，是一场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两人只是沉默地吃完晚饭，然后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深夜，何诚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
丘比酱走了进来。
何诚没有睡，他只是静静地躺着，看着天花板。
“诚酱...”
“嗯。”何诚应了一声。
“一个月...到了。”
“我知道。”
何诚从床上坐了起来，背靠着床头，看着那个在黑暗中轮廓模糊的身影。
他决定，将自己这一个月来所有的思考与迷茫和挣扎，毫无保留地，全部倾倒出来。
他承认了自己最初的利用。
承认了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承认了自己过去所有的冷漠与操控。
然后，他表达了自己现在那份混乱却又无比坚定的决心。
“...我不在乎你以后会变成怎样，不在乎你的肩膀会不会变宽，我甚至不在乎你是不是那个光芒万丈的丘比酱...”
“我只希望，苏欣跃，你能在我身边，这就足够了。”
何诚用自认为最真挚的眼神看着他。
“我爱的，是你的灵魂，是你这个人。”
“我发誓，这从来都和你的身体是男是女，没有关系。”
丘比酱静静地听着。
在长久的沉默后，他轻声地笑了。
“灵魂？”
他喃喃道。
“诚酱，你说得真好听。”
“你是不是觉得，说几句这样漂亮的话，就能为你过去那些把我当成工具人的行为，赎罪了？”
何诚的心，被这句话狠狠地刺痛了。
“我都说了我没有赎罪...我真的是想明白了...我喜欢你的灵魂本身！”
“这种话你让我我怎么信？”
丘比酱站起身。
“你爱的，从来都是那个穿着裙子、化着精致妆容的丘比酱！”
“现在的你只是...只是在可怜现在这个可悲的、让你感到愧疚的我！”
“我没有！”何诚红着脖子反驳道。
“你就是！如果我失去了这张脸，你肯定就不爱我了！”
说完，丘比酱猛地转身，冲进了卫生间。
几分钟后，当他再次走出来时，何诚彻底震惊了。
眼前的少年，已经彻底卸掉了所有的妆容，露出了那张清秀干净的素颜。
他穿上了一件何诚之前买给他的黑色t恤和运动短裤。
他甚至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带着少年锐气的下颌线。
此刻站在何诚面前的，不再是那个美丽动人的丘比酱。
而是一个漂亮的，却毫无疑问的...男孩子。
“看啊，诚酱。”
丘比酱走到他面前，张开双臂。
“这才是真正的我，没有裙子，没有化妆，没有伪声，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甚至有点瘦弱的男孩子。”
他直视着何诚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拷问。
“这样的我，你也爱吗？”
“你敢说，你对现在的我，和对那个穿着lo裙的我，有一样的心动吗？”
何诚看着他，看着他那双充满了挑衅和绝望的眼睛。
他知道，任何语言，在这一刻，都已是苍白无力的。
他需要...证明。
下一秒，何诚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
伸出手，一把抓住苏欣跃的手腕，将他狠狠地拽向自己。
在对方的惊呼声中，他用力地按倒在了冰凉的地板上，然后俯下身，用自己的身体将他牢牢地禁锢住。
“诚...酱！你干什么！放开我！”
苏欣跃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开始剧烈地挣扎。
何诚没有回答，只是一味地吻了上去。
他撬开他的牙关，攻城略地表达着混乱而又炽热的情绪。
将自己的爱意蛮横地、不讲道理地，灌输给了对方。
苏欣跃的挣扎，渐渐地停止了。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开始回应着这个吻。
不知过了多久，何诚才终于放开了他。
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额头抵着额头，在地板上静静地对视着。
“现在...信了吗？”
何诚的声音因为缺氧而有些沙哑。
苏欣跃缓缓地点了点头。
“诚酱，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能得到你的证明，能知道你不是在可怜我，不是在赎罪，而是真的...在乎我这个人...”
他轻轻地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了往日的甜美营业，只有一种如释重负。
“我已经...什么都满足了。”
何诚的心，被他这个笑容刺得微微一痛。
他刚想说些什么，苏欣跃却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按在了他的嘴唇上。
“嘘，先听我说完。”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讲述一个藏了很久很久的秘密。
“诚酱，我还是要去做那个手术。”
何诚的身体瞬间一僵，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苏欣跃看着他，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别误会，我做手术，不是为了留住你，更不是为了那些粉丝。”
“我是为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