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无涯抬手摁着剧烈跳动的心口，感受着体内残留的情绪。
酸涩、愤怒、不甘，却又透着温柔。
后期早已舍弃亲情专心追寻力量的原主仍旧在心底深处留存着一片净土，但那片净土藏得极深。
即使原主在剧情后期变化再大，他的心里依旧没有抛下那个被姐姐和父亲护在身后的幼小自己。
幼时的原主确实是幸福快乐的。
虽然父亲更看重姐姐，但也无声地满足着他的所有心愿，为他在魔教当中辟出一片干净的空间。
祁无洛也是真心爱护过原主的。
原主与姐姐只差了八岁，他向来是姐姐身后的忠诚小弟，崇拜姐姐，拥护自信而明媚的姐姐。
正因体会过幸福的日子，原主才会对后来的变化难以接受。
他不相信姐姐会为了爱人抛弃家人抛弃魔教的一切，也不相信父亲会那般残忍冷酷地逼他成长。
于是原主的性子变得极为矛盾。
他一面厌恶着家人的冰冷，一面贪恋着家人的温暖。
所以，原书剧情里的他废了父亲、打醒了姐姐，没有选择痛下杀手，而是发泄了心口的恶气。
正因如此，使用原主身体的鹿言并没有将祁靖和祁无洛杀了，只是把他们放到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他鲜少去见祁靖，不搭理祁无洛。
也许在原主眼里严苛暴躁的祁靖在魔教中人眼里却是称职的教主。
想必在原主成为魔教教主后应该也明白了这个道理。
因而原主没要祁靖的命，只是废了对方引以为傲的武功。
原主的心很别扭，既冷又软。
不然，原主也不会入京斩杀卫帝、打醒恋爱脑姐姐。
原主对家人的感情很扭曲。
既有憎恶痛恨，又有满腔热情，就像是杀意中掺着蜜意。
完整感受到这股扭捏情感的鹿言版祁无涯竭力平复着心情，俊美的脸庞被无尽冷意慢慢晕染。
装蘑菇的牧诏见状连忙跑到祁无涯身边搀扶着美人，温柔地说道：“教主，你还有我啊！我陪着你长大，伴在教主身边整整二十年……”
“从你十岁到三十岁，我一直都在，未来依旧会长久地陪伴于你，直到我们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就算是圣女和祁靖遭到教主排斥，教主背后仍旧站着他。
有他在，教主永远都不孤单。
祁无涯缓缓压下心底的情绪，抬手摸向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我知道你永远都会在的。”
“我相信你，牧诏是我的至亲挚爱，唯有你让我觉得心安。”
二十年的陪伴早已让牧诏变成宛如亲人般的挚爱存在了。
他们是爱人，同时也是亲人。
祁无洛抬眸望向祁无涯，明明弟弟就在触手可及之处，但她却觉得弟弟与她之间隔着重重山峦。
她痛苦地回想着曾经的自己，记忆中英姿飒爽的少女越来越清晰，也让她对曾经的决定悔恨不已。
为爱冲锋的勇士折断了腰。
她后悔了，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后悔自己带给家人痛苦。
是她把曾经的弟弟亲手弄丢了。
“对不起，是我的鲁莽和自私害得你和父亲关系变僵。”
“我撞了南墙仍不知悔改，直到将自己撞得头破血流才知道后悔，才知道我对不起自己的家人。”
“父亲，弟弟，是我错了……”
卫宗栩把银票交给宋静秋，跑上前扶起悲痛欲绝的母亲。
“母后，我陪您弥补舅舅和外公。”
“舅舅和外公如今都在京都，我们母子可以慢慢补偿他们。”
祁无洛泪眼婆娑地看着红衣男子，如同潮水般的悔意漫上心头。
“无涯，我会为我的过失赔罪的。”
祁无涯握着牧诏的手，冷淡地瞥向言辞恳切的母子两人。
“补偿？赔罪？”
“我何时需要你们的补偿？”
“也许曾经的我渴望过，但如今的我早就已经不需要了。”
他心烦地咬着牙，感受着心中再度激荡起伏的复杂情绪。
“就算是你为你的行为悔过自新，可伤害已经造成了，你是抹不掉的，我永远都忘记不了你的举动。”
“其实十五岁的我曾经想过把所有让我不开心的人都杀了，我的刀举起过很多次又屡屡放下。”
“因为你们不值得我在意，我也不需要你们的陪伴了，我已经遇到了真正值得我放在心上的人……”
他摁住心口望向身边的牧诏，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含着柔情，不似看向祁无洛那般冰冷无情。
“有牧诏在，你们爱怎样就怎样。”
牧诏同样深情款款地望着祁无涯，眼中倒映着对方的身影。
嘿呀～教主说把我放在心上了！
他就知道教主最宠他，圣女和祁靖都不如他对教主重要。
祁无涯轻笑一声，重新看向落寞的祁无洛和严肃的卫宗栩。
“我把父亲送出魔教，不许他入京，也始终不肯踏足京都。”
“我原是不愿再与你有牵连的。”
“奈何你突然清醒了，我又实在是讨厌极了卫帝便帮了你一回，也想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勉勉强强还算是过得去。”
他的评价让祁无洛神色微滞，狭长的眼眸透着几分哀伤。
“我就真的让你如此不满吗？”
祁无涯闻言猛的揪住祁无洛的衣领把人拎到自己面前。
“难道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姐姐，我是真的想过杀了你啊！但我偏偏念着那点早已被你舍弃的姐弟情始终下不去手。”
“你说我是不是跟你一样蠢？”
祁无洛满眼心疼地看着神色平淡\/或者该说是麻木的弟弟。
“不，不是的！都是我的错。”
祁无涯自顾自的说道：“你错了吗？我用五年的时间抹除了曾经那个本性单纯又听话的弱小自己，成为当世第一，仔细说来也该谢谢你。”
“若不是姐姐为情乱智，这天下应该不会出现一位武功盖世的魔教教主，只会多出个文弱书生。”
他彻底压下心底的躁动情绪，淡定从容地注视着祁无洛。
“姐姐虽然做了蠢事，但我已懒得再去追究这件事孰是孰非，咱们姐弟的情分早就被岁月耗没了。”
“从今以后，你我无须再联系。”
“至于你与父亲之事随你，我以后也不会再拦着他见你，望你好自为之，莫要重蹈覆辙！”
他松开祁无洛的衣领，眼睁睁看着对方被卫宗栩稳稳接住。
“母后，小心一点。”
祁无洛颓然地叹了一口气，“无涯，我知自己多说无益，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平安顺遂地度过余生。”
“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