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将领们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吴天翊凝视着摇曳的烛火良久,终于在案前落座。
狼毫蘸墨时,笔尖悬在素绢上方微微颤抖 —— 他先铺开第一张信纸,遒劲的字迹如铁画银钩:\"郑将军台鉴:北蛮先锋速不台生性剽悍,望死守黑风峡三昼夜,务必迟滞其行军......\"
墨迹未干,他已抓起第二张信笺,笔锋一转写向丹阳郡,字句间多了几分凝重:\"父亲大人钧鉴:朝堂乱象已显,望暗中招募青壮,广积粮草......\"
烛泪滴在案上凝成蜡珠,他忽然停笔,目光穿透窗棂望向北方天际!
前世史书里东汉末年诸侯割据的画面,此刻与眼前沙盘上的兵戈符号重叠。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案头虎符,冰凉的青铜纹路刺痛掌心,他提笔在信末添上重重一笔:\"儿虽无问鼎之意,然乱世之中,唯握粮秣、掌雄兵,方可护境安民。\"
窗外风沙拍打着窗纸,恍惚间似有千军万马的嘶吼,他将两封信投入火漆封印时,眼底已燃起与年龄不符的深沉谋略。
朔风卷着砂砾拍打着牛皮帐篷,阿骨打捏着军报的指节泛白。
案上青铜烛台摇晃,将摇曳的光影投在他尚未痊愈的狰狞伤口上 —— 那道从额角斜劈至颧骨的疤痕此刻涨成可怖的绛紫色,随着下颌的抽搐突突跳动,宛如蛰伏的毒蛇。
云中山的标记在羊皮地图上静静躺着,与他脸上的伤痕遥遥相对,仿佛两道永远无法愈合的创口。
\"吴天翊......\" 阿骨打猛然将羊皮军报掼在毡毯上,镶银狼皮靴狠狠碾过纸上 \"云中镇方向兵力激增\" 的字迹,烛火将他扭曲的阴影投在穹顶,宛如择人而噬的巨兽!
\"前些日子还见百姓在城头晾晒布帛,今早竟烟尘蔽日!\" 阿骨打猛然将羊皮军报掼在毡毯上,镶银狼皮靴碾过 \"云中镇兵马异动\" 的字迹,眼中泛起血丝,\"官道上车辙深达三寸,老弱妇孺举家南迁,城头却整日鼓声不断 —— 这小崽子又在玩什么把戏?\"
帐外传来战马嘶鸣,亲卫掀开毛毡帘的瞬间,裹挟着雪粒的寒风扑进帐内。
阿骨打抓起案头的鎏金酒盏一饮而尽,辛辣的马奶酒烧得喉间发痛,却浇不灭眼底的疑虑!
他抓起案上的青铜酒盏狠狠掷出,飞溅的马奶酒在地图上晕开,将云中山的标记泡得模糊,\"传令下去,让全军放缓行军!”
“所有斥候前出二十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查清那些突然冒出来的兵马,还有百姓究竟往何处去!”
阿骨打突然发出一声嗤笑,布满老茧的指尖重重划过地图上苍云壑的位置,沟壑般的纹路在羊皮纸上起伏,仿佛他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
“大乾朝堂如今乱成一锅沸粥,丹阳郡自顾不暇,哪来的援军?\"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不屑,却又在末尾不自觉地提高音调,“可若说此增兵为云中郡清空所有兵力......”
他猛地攥紧了腰间的弯刀,皮革包裹的刀柄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哼,吴天翊岂会犯下如此愚蠢的错?\"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却再次死死盯着地图上的苍云壑,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疑。
摇曳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帐幕上,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动,仿佛一头蓄势待发却又心生忌惮的孤狼。
阿骨打绝非庸碌之辈,能从草原万千部族中杀出重围,踏着累累白骨登上大汗之位的人,骨子里浸着的都是鹰隼般的狠厉与狡黠!
他早将吴天翊的火器威力、兵力部署反复推演,深知对方投石车笨重难移、骑兵数量悬殊。
只需以草原铁骑的速度撕开防线,用人海战术填平城壕,纵使吴天翊有通天本领,也不过是困兽犹斗。
\"哼,这就应了你们中原的一句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摩挲着腰间镶嵌松石的弯刀,冷笑在帐内回荡。
按原定计划,他要以风卷残云之势踏平云中镇,任凭那些轰天雷炸出漫天血雨,也抵不过北蛮勇士前赴后继的冲锋。
然而此刻,探马来报的 \"增兵\" 消息却如芒在背!
他盯着沙盘上代表云中镇的密集旌旗,指腹无意识地抚过脸上狰狞的伤疤 —— 那是与吴天翊初次交锋留下的印记。
在他固有认知里,这少年王爷定会死守郡城,可如今对方反常的调兵之举,却像迷雾中的狼嚎,让他捉摸不透虚实。
\"难道......\" 阿骨打突然攥紧了案上的狼毫,笔尖在羊皮纸上洇出墨团。
他猛然惊觉,那些所谓的增兵迹象,或许正是吴天翊精心设下的诱饵,故意逼他改走红柳滩。自负算无遗策的草原之主,此刻才恍然惊觉,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踏入了对方布下的迷局。
阿骨打摩挲着弯刀上斑驳的血迹,嘴角勾起轻蔑的弧度。
烛火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映得那道狰狞伤疤愈发猩红,仿佛在无声嘲笑吴天翊的 \"垂死挣扎\"。
他将斥候密报狠狠拍在地图上,指节重重碾过云中镇的标记:\"故布疑阵,逼我改道红柳滩?小崽子,你这点把戏还嫩了些!\"
帐外寒风呼啸,卷起的砂砾如箭雨般拍打帐篷,阿骨打却浑然不觉,眼中跳动着胜券在握的狂热。
他哪里知道,自己认定的 \"识破奸计\",不过是踏入了更深的陷阱!
吴天翊精心策划的每一处细节,都在诱使他走向早已布好的绞杀场。
此刻自以为掌控全局的草原之狼,正一步步走进猎人设下的罗网,却浑然不知,锋利的獠牙早已在暗处寒光闪烁。
殊不知,就因为阿骨打却给吴天翊
此刻的云中郡城头,少年将军望着远方扬起的烟尘渐弱,苍白的脸上终于浮起一丝笑意。
寒风卷起他玄色披风的下摆,露出腰间半卷未展开的兵书 —— 那正是阿骨打的一句“让全军放缓行军”,给他争取了重新布局的时间!
城外,原本运往苍云壑的军械辎重悄然转向,红柳滩的守军正将最后一架投石车推入暗堡,而云中山深处,两万精锐的弓弦已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