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六人出发到现在，不过二十分钟，但前去探路的人，在短短时间内，已经完全变成怪物。
身体发生腐烂的现象，像是浸泡在水中的鱼人，皮肤表面咕噜咕噜冒着泡泡。
头顶顶部的头发脱落，液体是从上至下滴落的，最上面露出一小块骨头。
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面而来，他们失去神智，朝众人张开双臂。
【理智值正在下降】
顾澄鸢捂住口鼻，恶臭令他感觉不适，他的动作较快，直接脱离气味笼罩的范围。
其他装腔作势的主播还在原地乱爬，他们估计也知道，在理智值完全崩溃前，怪物只能吓唬人，根本无法造成伤害。
鬼怪同理，他们需要入侵人类的神智，摧毁精神后才能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这，这是什么东西，我从没有见过这种，怎么像是从沼泽里出来的，呕...”
“我想起来了！幽鸣村的确有一个传说，对，说被白雾吞噬的人最后都会变成活尸，大家快屏住呼吸！”
“姐...姐啊，我腿软了，你能扶我一把吗？啊啊。我要受不了了。”
整个现场像是大型的作秀场，经验丰富的主播能完美控制尺度。
既让观众感到刺激，又能让自己安然无恙。
他们甚至故意左脚拌右脚的动作，摔倒后在地上嗷嗷乱叫。
怪物的速度受限，按照普通人跑步的速度，绝对不会被追上。
可追求刺激的主播将距离把控，等到怪物即将扑向自己的一刹那，他们倏地站起来。
“快跑，快点跑起来！”
“对，不要往雾里面跑，我们回到车上！”
几人装腔作势喊着，下一秒，怪物像是嗅到猎物般，猛地加快速度扑过来。
“呃啊！”一位约莫二十岁的年轻主播被绊倒，他的眼镜摔在地上，浑身沾满泥土的痕迹。
“快走，不要管我，我，我会没事的。”
他不停拖动着双腿，在地上狼狈前进，怪物已经扒在他的身上，侧边的怪物也一同扑过来。
摔倒后，主播的余光还在留意直播间的动向，患难中的真情能够博取观众的好感度，自然会有人打赏。
主播将笑意掩盖，继续向其他人催促：“我来拖住这群怪物。”
“你们先走，快，不要管我了！”
他装模做样的从兜里掏出桃木剑，手指间夹着一张符咒，火焰瞬间燃起，盖在怪物的脑门上。
“我乃淑琴真人的第25位传人，尔等邪祟，快不速速...啊！”
一声正气的咒语倏地变了调，变成高昂的呻吟，痛苦又凄凉。
主播的表演更加真切，惊恐爬满他的脸庞，他胡乱挥舞着桃木剑，但剑身插入怪物脑袋后，竟被轻易融化。
被分成两节，“扑通”掉在地上。
“救命！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救我啊！”
“啊啊啊，好痛，好痛啊。”
或许是为了演技更加逼真，他连双腿都用上了，在怪物堆中乱蹬。
最后被最上面的怪物咬住，完全无法动弹。
配合的主播还在继续，其中一位抓着另一位的胳膊，边跑边大声喊着。
“我们不能这么这么跑了！”
“快！要回去救他啊，我们得回去救他啊！”
估计心里还在给队友点赞，称对方的演技如此逼真，连自己都被吓一跳。
但，真的是假的吗？
顾澄鸢眯着眸子，他感受到了，无比浓郁的恐惧，以及弥漫在四周的血腥味。
是的，这根本不是演戏，而是现实。
啃食的声音与撕心裂肺的尖叫混在一起。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配合的主播愣是在原地站了五秒，才勉强缓过神。
“不！不可以，快帮帮他啊！”
“用你们的武器，还愣着干什么啊！”
两人焦急喊着，他们身上有热武器，是一把精致的小手枪。
可关键时候打都打不准，打入怪物的肩膀后，全部被黏液所融合，变成细小的碎片。
而其中两只怪物估计是吃饱了，朝着其他人缓缓走来。
主播再也不敢装疯卖傻，纷纷逃窜。
尖叫声在山间环绕，也是同伴的死亡，才导致直播间的热度推向高潮。
顾澄鸢的观看人数突破4000大关，观众推测地上的主播还能不能活下来，话语间毫无怜悯之心。
【所以我就说了，这群家伙肯定是在演戏吧，现在遭报应了吧。】
【其实我不反对剧本了，就是能不能像一点，平时也太假了。】
【反对剧本！要是有剧本我为什么不看剪辑更好的电视剧？看直播不就是为了出乎意料。】
【这意外不就来了吗？\/捂嘴笑\/捂嘴笑】
【啊啊，所以说新副本很危险啊，真的很有意思！】
【主播平时不是很厉害吗？现在也只会跟着跑吗？】
【没有意思，就六只怪，你去硬刚呗。】
直播间还未嘲讽完，顾澄鸢的反应已经快他们一步，他大步上前，直接抢过主播手里的手枪。
“要往这里打才行。”顾澄鸢歪头说道。
“砰砰”几下，命中死尸头骨的位置，四只啃食的怪物应声倒地，再也没有起来过。
附着黏液的地方带有强大的腐蚀性，会物理清除所有的威胁。
唯一的弱点早就暴露在空气中，正是裸露在空中的头骨。
“去，去，去！妖魔鬼怪快走开，妖魔鬼怪快走开。”
“妈的，也帮我清理一下啊！就看着我被追吗？”
顾澄鸢的双手垂下，长叹一口气，再次上膛。
他潇洒转身，又是两枪，直接拿下怪物的人头。
终于，这场闹剧结束，所有人在原地喘气，恐惧这才真正蔓延开来。
“不，不是真的吧？”一位女性主播捂着嘴说道，险些吐出来。
先前被啃咬的主播双脚溃烂，身上也出现变异化的特征，那无神的双眸充血，无力的双手再度竖起。
“呃啊！”
怪物的嚎叫还未脱口，砰的又是一发子弹，死在顾澄鸢的枪口下。
“你什么意思！”一道黑色的身影窜过来，提起顾澄鸢的领口，却被谢烛暝拦截。
谢烛暝的神情危险，“你想做什么？”
“我...”那位主播噎住，什么时候还有个站在这里？
他原先竟然没发现。
人类会下意识捏软柿子，面对谢烛暝强势的态度，他立刻服软。
“我，我只是想说，这明明也是我们的同伴，你就直接杀掉了？”
谢烛暝抢在顾澄鸢前面回答，他抬起手，神色晦暗不明。
“他只是你的同伴，还是说，你想和他一个下场，变成怪物？”
叫嚣的主播噎住，他是对方的同伴，两人经常组队参加直播。
因为默契十足，更是十几次合作的老伙伴。
他本来在心中打好腹稿，要如何指责顾澄鸢的残忍，伤害其他人的做法，但统统咽回去，装成一只鸵鸟。
气氛变得诡异，所有人不约而同检查精神情况，皆露出疑惑的神情。
所有的杀戮和死亡都与理智值有关，从未出现目前的状况。
而且被啃咬的生物竟然会被传染，变成一样的存在......
“就像是丧尸啊。”和尚念着阿弥陀佛，为死去的几人超度。
其他主播惊愕，不是丧尸的概念，而是针对事实而言。
“不是说丧尸不可能出现吗？”
“对啊，只会攻击活人，而打不死的活尸，这种概念不是被否定了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如果是被精神污染的人，也应该能交流的，他们只是精神崩溃了，现在这种更像是精神完全死掉了。”
主播之间的论坛经常会讨论各种类型的怪物，参加多场直播，或是对资料足够了解后。
便能找到怪物的规律。
若是理智值一直维持一定水平，怪物甚至无法伤害到自己。
或是造成较小的伤害，都在可控范围内。
正因如此，主播才更要把一切当作游戏，借此缓解自己紧张的心情。
他们演戏演得过多，反而失去对现实的判断。
面前眼前新的棘手的情况，只能干瞪眼，不知如何是好。
“对了！白雾，不是说不能吸吗？”
其他人忙不迭捂上口鼻，只有顾澄鸢的反应慢半拍。
他找了一节较长的木棍，在尸体上戳来戳去，所有怪物的尸体上都有咬痕，白雾不是主要原因。
应该是雾中的怪物。
他们不应该提防雾本身，而是其中的模糊晃动的黑影。
比如一点钟方向的那个。
“真实麻烦。”顾澄鸢倏地抬起枪口，对准脑袋再开一枪，隔着人群将其爆头。
脑浆四溅，其他人再也说不出违抗或是质疑的话。
大部分人呆愣在原地，卡壳的大脑无法做出下一步反应。
其中一位主播同样察觉到真相，他蹲下身，在尸体前对顾澄鸢伸手。
“李逸达，是去年五月份的直播新秀，参加了69场直播，现在是排行榜第401名。”
他的姿态轻松，透露着一股骄傲。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
“我是你前辈，排名很高，现在很荣幸和你做朋友，请多指教。”
“之前我们集体被困在陌生的环境里，也是你最先发现的吧。”
“我注意到了。”
有关顾澄鸢的事迹是这次开播前传出的，新秀固然强大，但一年也有十二位，在优秀的人眼里，顶多是可以合作的同伴。
但他没有真正观赏顾澄鸢的操作，若是目睹穿梭在怪物之间，将眼球当葡萄的身影，便会明白一个道理。
他们是不同的存在，即使同为新秀，想和顾澄鸢站在一起也是不够格的。
完全不够。
用谢烛暝的话评价，简直是痴心妄想。
顾澄鸢瞟了一眼，神色淡然，他收回视线，站起身后拍拍膝盖上的灰尘和土。
“抱歉，我没有在尸体上和人握手的习惯。”
不怪他故意落人冷脸，单纯是洁癖发作，实在不想身上沾染臭味。
李逸达的表情变得难看，越是聪明的人越是自负，作为被其他人捧着的存在，他从未当面滑铁卢过。
就算不喜欢作风，不愿意合作，也不会连握手都不愿意。
但他也不会当面撕破脸，那一瞬间的狰狞以及灵魂的腐朽，也只有顾澄鸢能看见。
他从善如流地站起身，整理自己的衣领。
“抱歉，是我冒昧的。”
甚至会主动抱歉，当然，里面不知道掺了几斤毒药。
“不过还是很高兴认识你，在来之前就听说过你的事情了，很荣幸见到你本人。”
顾澄鸢扭头：“哦，你看了我的视频吗？”
李逸达点头道：“嗯，看完了，虽然是加速，但是全部看完了。”
顾澄鸢别扭的抬手，脑袋抬起，呈现四十五度角。
“那你就应该知道，最好不要接近我，我可是吃人的怪物啊。”
“你知道吗，反正没有道德限制，我把其他主播都吃掉了。”
“你要来听听他们的惨叫吗？”
李逸达：......
“你。”
在说这几句话时，恰好有风从身旁吹过，带来更多的白雾，也让空气愈发潮湿。
顾澄鸢像是黑夜里的恶魔，或许对他而言，主播只是玩弄的对象？
但下一秒，顾澄鸢蓦然转身，攥紧拳头，打在背后的人脑门上。
“闹够了没？”顾澄鸢冷脸问道。
原来方才的动作都是谢烛暝控制摆出来的，他竟然还会腹语，模拟的声音与顾澄鸢一模一样。
但从顾澄鸢的视角，就像是自己不受控制，又发出奇怪的声音，给漆黑的环境又平增几分诡异。
谢烛暝吐着舌头：“哎呀，还不是不想要亲爱的乱和奇怪的人交朋友，况且你不是也和我玩了一下吗？没有意思吗？”
“根本没有。”顾澄鸢否认道，他时常怀疑，对方的占有欲是否过强。
第一个副本里没有体现出来，第二个副本表现的淋漓尽致。
巴不得顾澄鸢身上写上一行大字，名为：“谢烛暝的。”
“真是搞不懂你。”顾澄鸢扶住额头，这才想起旁边有位被吓到的受害者。
他没有道歉的想法，视线瞟过迷茫的众人：“不上车吗？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吧？”
“还有，捂着口鼻是没有用的。”
见顾澄鸢也没有这个动作，其他人也纷纷放下，短暂的恐惧切断大脑的思考，他们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
副本还要继续，他们的委托人正在催促。
几人需要尽快抵达幽鸣村。
白雾中藏着不知数量与底细的怪物，唯一可行的道路只剩下一条。
正是地图上没有的隧道，漆黑的尽头不断向前方延伸。
不知通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