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寻影跟在后面,还在回味刚才吃过的饭菜,“水哥哥,你说,大侄子家的饭菜怎么那么好……”
楚默离一个箭步上前,抱住了走在她前面的人。
顾寻影吓得赶紧止声停步。
水乔幽进门之前就感知到了院里有人,结合这个时辰,她猜到了来人肯定就是楚默离,见他过来,没有躲避。
楚默离将人抱在怀里,心跳与呼吸终于得以恢复。
楚默离换了口气,才轻声同她说话,“去哪了?”
“……殿下!”
顾寻影听出楚默离的声音,看着两人杏仁大眼眨了眨,终于忘记了袁府美味可口的饭菜,懂事地往后退了几步,同他们拉开了距离,欣赏着影壁上已经被夜色遮挡的雕刻。
时礼见人‘找’到了,则立马去点灯。
水乔幽听到了楚默离的心跳声与往日的不同,没有推开他,“……袁府。”
楚默离一时没想起其它的事情,听到她不是出尔反尔又悄悄离开了,心跳缓和了一些。
水乔幽听着他的心跳与呼吸,过了一息,又补充了一句,“嫂子留我们用饭,我不好拒绝,就现在才回来。”
原来如此。
楚默离知道了原因,不安的心终于归于原处,抱着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檐下灯笼亮起,他才放开她,关心道:“身体没有不适了?”
水乔幽轻声回应,“嗯。”
楚默离借着檐下的灯笼,眼睛在她脸上细细观察着,“夙沙来过了?”
“嗯。”
“他怎么说?”
“他说没事了。”
楚默离听着她言简意赅的回答将目光投向顾寻影。
欣赏雕刻的顾寻影见自己眼睛可以挪动了,一字不落地将夙沙月明对水乔幽的诊断情况以及医嘱复述了一遍。
说的是实话的水乔幽看到楚默离的目光,想起了他在山洞中说不再相信她的话语,静默了一息,没有阻止顾寻影汇报。
楚默离听了顾寻影的复述,得知水乔幽的身体确实在恢复,今日也未再出现不良症状,这才放心了一半。
顾寻影今日任务已经完成,楚默离也没再压榨下属,允了她回去。
顾寻影得知能走人了,自是高兴,顺便告诉了楚默离,“殿下,水哥哥下午出门是去袁府试嫁衣了。”
楚默离闻言稍怔,看向水乔幽。
水乔幽没想顾寻影会突然来这么一句,但神色未动,淡然地回视着他。
顾寻影事情全部汇报完毕,也不再往里面走了,立即告退离开。
顾寻影走人后,楚默离低声询问水乔幽,“她说的是真的?”
“……”水乔幽觉得他这话听着有点问题,但还是回答了他,“嗯。”
楚默离牵过她的手,往屋里走去,声音如旧,“嫁衣尺寸可还合适?”
水乔幽垂眸在两人手上看了一息,视线再抬起,无意间瞥见了楚默离微微勾起的唇角,“……嗯。”
“你可满意?若是有想改的地方,可以要求他们马上改。”
“不用了。”
水乔幽对这种外物的要求不高,觉得尺寸合适就行。何况,这是太子婚礼,一事一物都会有严格要求,绝对完美,嫁衣,除了尺寸,根本不需要女方操心。
她话一说完,却发现楚默离转头看向了她。
她刚才瞥见的他嘴边那抹弧度也落了一些。
一向说话精简的水乔幽对上他的目光,多说了一句,“挺合适的。”
楚默离听她话语不像敷衍,将目光收了回去,牵着她的手,却稍微收紧了力道。
进了屋,烛光更亮。
楚默离虽然听了顾寻影的汇报,还是就着烛光又将水乔幽好好看了一圈,见她面上血色恢复了不少,精神也还不错,另一半的心也终于放下。
楚默离相当于是一回城就来这了,还没用饭。
水乔幽已经吃过了,就先去沐浴,楚默离自己一个人吃。
两人虽然各做各的,但是似乎又回到了从前。楚默离虽然是一个人吃饭,却觉得心安。
同一时辰,清风徐来里,夙沙月明拿了本药籍古书翻看着,看到一半,他又想到水乔幽。
虽然,他白日里给她复诊,诊断结果尚好,可想到以前落回并没有救回水羲和,难免还是心下难安。
心里有事,手里的书也看不下去了。
片刻之后,他又想到夙秋昨日抓的那几只老鼠。
今早他们回来,最后一只老鼠也已离世多时。
这让他更加担心,落回会有不好效果,只是暂时还没在水乔幽身上展现出来。
他越想越坐不住,起身朝外走去。
一到门口,见到夙秋又倚在回廊的栏杆上听下面的客人谈天说地。
夙秋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向了他。
夙沙月明交代他道:“我出去一趟,晚点回来。”
夙秋注意到他脸上的焦虑担忧,猜测道:“你要去水姑娘那里?”
夙沙月明见他猜出,承认道:“嗯。”
夙秋并非要干预他行事,不过还是提醒他,“马上就宵禁了,你现在出门,估计只能走一半,就会遇到官兵。”
夙沙月明脚步停住,看着楼下的客人陆续离开,清醒过来。
“你不是确认她没什么大事了,有何还不放心的?”
夙沙月明望向他。
还不是他整的那三只老鼠惹的祸。
三只,没一只活的,弄得他对自己的医术都不自信了。
夙秋对上他眼神,会意过来,难得的宽慰了一句人,“昨日那几只老鼠,说不定,只是例外。”
夙沙月明也希望如此。
既然快到宵禁的时辰了,那确实不再适合出门。
夙沙月明只能按下心中的担忧,打消去看水乔幽的念头,脚步转向,走向夙秋,同他一起在栏杆边站着。
夙秋瞧了他一眼,又瞧了一眼楼下还没走的那些客人,欲言又止。
夙沙月明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但是,站了一会儿,他听到楼下还没走的客人,多数都在谈论太子大婚之事。
他听了几句,不再站下去,准备回房。
刚转身,他想起一事,脚步又停住,偏头询问夙秋,“你昨日,给那几只老鼠喂了多少砒霜?”
夙秋严谨作答,“微量。”
夙沙月明也有了大夫的细心与严谨,“具体多少?”
夙秋也不好形容,进屋找出昨日用剩下的砒霜给他做了演示。
夙沙月明看着他展示的份量,沉默了两息,才开口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微量?”
夙秋点头。
夙沙月明双眼在他肃正的脸上与他分别展示的砒霜剂量上扫过,再次沉默,且沉默了良久。
他用的砒霜,在平常人的眼睛看来,确实只能算是微量。
实则,按照他找的这些砒霜的纯度,最少的那份……
他指着它告诉他,“你这微量,毒死一头牛都不在话下。”
这样的剂量,来毒一只老鼠,就算是真有大罗金丹,多半也是救不了它的。
现在他才知,那三只老鼠能撑那么久,应该已经是落回很有用了。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
夙秋看了一眼他指的‘微量’,无辜道:“是吗?”
夙沙月明忍不住在心里又叹又笑,对水乔幽的担忧却也少了些。
楚默离沐浴回来,水乔幽散了头发,穿着寝衣坐在窗前看书,寒风吹乱了她的发丝与衣摆。
这样的她,有点乱人道心,却也像是要随风而去,让人心慌。
楚默离正要踏过门口,见到这一幕,提起的脚在门口上停了一息,听到风声太大,脚才落下。
他几步走近她,将大开的窗户关上了一半。
寒风立时小了很多,水乔幽手里书上的字也不是那么亮了。
她抬起眼睛,望向他。
楚默离直接俯身将她抱了起来,“天冷了,你的身体还没痊愈,这样吹风容易着凉的。”
水乔幽的注意力则落在他的举动上。
她看着他这动作似乎是越来越熟练了。
楚默离察觉到她的想法,没等她开口,提醒她道:“夙沙特别叮嘱,这几日你不可劳神,需要好好休息。”
说着,他已将她放到了床上。
水乔幽想起夙沙月明确实下过这种医嘱,看着他将书从自己手里抽出去,也没说什么。
楚默离熄了蜡烛也上了床,搂着她一起躺下。
想着她刚才坐在窗下的模样,他搂着的她手忍不住又缩紧了一些。
水乔幽觉得有点勒,想让他放开她一点。
楚默离的声音先她的话语响了起来,“阿乔。”
他喊了她一声,却又没了后续。
水乔幽忆起早上他时不时将她喊醒的事情,应了他一声,“嗯。”
楚默离听到她的回应,心安定了不少,问道:“今日,怎么去试嫁衣了?”
水乔幽实话实说,“不是定的今日?”
楚默离静默了一息,才继续道:“你真的愿意,嫁给我?”
楚默离的声音很稳,就像是平日里与她闲聊,甚至还透着轻松随意。
然而,黑暗掩映之下,他下颌线的线条已经绷紧。
水乔幽听着,没有立即作答。
楚默离静静地凝视着她,没有催促之意,脸上下颌线以上的线条却也开始变得明显。
水乔幽与他对视了两息,没有直接回答,告诉他道:“明日开始,我会搬去袁府暂住。”
楚默离脸上绷紧的线条瞬间放松下来,嘴角眼角齐齐上扬,安排道:“那明日,我让顾寻影也到袁府去陪你,若是有需要,你不好麻烦袁府,就让顾寻影去办。”
水乔幽虽然不觉得会有这些需要,但是,感受到腰上的那双手放开了些许,还是应了下来,“嗯。”
楚默离已经在王府住了三晚,明日也不能再在外面逗留了,聊到这里,他也跟她说了这事,然后免不了又叮嘱她,他不在,她也需好好照顾自己等话语。
水乔幽没有打断他。
他将叮嘱全部说完,夜已深了。
水乔幽有了睡意。
屋里,终于安静下来。
不到一炷香,楚默离又忍不住睁开眼睛看一眼水乔幽,轻声在她耳边喊上一句,直到水乔幽回应,他才能继续睡,没多久,却又不放心地睁眼……
翌日一早,楚默离出门之时,依旧不放心,但是心情明显见好。
出了院门,夙秋已经在等他。
“你找我有事,还是你哥让你过来的?”
夙秋表明,“不是我哥。”
听到不是夙沙月明让他来的,那就意味着不是水乔幽身体有事,楚默离悬着的心复位。
“那你有事找我?”
一向干脆利落的夙秋却好像有些迟疑。
楚默离眼神柔和了不少,“不是说,我一直都会是你兄长,既然如此,有事,尽管说便是。”
夙秋闻言,目光转向跟在楚默离身后的时礼。
楚默离也看向时礼。
时礼会意,招呼其他人同他一起都退至了听不见他们谈话的地方。
楚默离示意夙秋不必顾忌,“有话,放心说。”
夙秋迟疑一息,开了口,“去年,我回了一趟家。我查过了,水姑娘到繁城之前,确实在肃西山隐居了几年。”
楚默离有些意外,他要与他说的居然是水乔幽的事。
其他人听不到,夙秋放心说道:“但是,她找到那个地方比较偏僻,平日里离人庄的人也不会去,所以,她隐居在山上,连我哥都不知道。”
了解夙秋的人都清楚,夙秋话少,他不愿说的绝对不会说,但是,他若是愿意说,那一般都是真的。
而且,他从来不会对楚默离说谎。
楚默离亦没有去质疑他的话语,“好,我知道了。”
夙秋只是来告知他此事,知道他还赶着去上朝,事说完了,他也没再耽搁他,先回去了。
楚默离点头应允,对于他说的事情,并未追问。
夙秋离开后,楚默离偏转视线,往小宅子望了一眼。
他想起水乔幽昨日告诉他今日要搬去袁府的事情,眼里又情不自禁有了笑意。
他没再停留,收回视线,大步往巷子出口走去。
夙秋特意来告知他的事情,他未再想过。
这两日,庆王的外伤有所好转,人醒的次数也比之前多了。不过,他的神志依旧有些受损,连人都好像认不出来了。
他中的毒,整个太医院忙了好几日,也还没有配制出解药。
楚默离回宫之前,又去看望了一次庆王。
庆王正好醒着,却连他都没认出来。
文元怀疑,庆王这种情况,多半是受了那毒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