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一直不相信人的本性，也许是一直看到的都是算计和利用，其实康程是不相信有谁会愿意为了救人而牺牲的。
可这次他却发现，这种人不止是一个，而是两个、三个、四个……
而这些被人们所恐惧的充满怨念的厉鬼，却全都是为了一个人而选择自我牺牲。
可那个人看起来却没什么优点，长相普通，失去记忆也只是个会犹豫会出错的普通人。
他本该在第一次死亡时就彻底消失的。可却出现一个又一个愿意替他承受死亡的厉鬼，甚至是本就承受巨大痛苦和怨气的灾厄，在明知道是痛苦折磨的情况下，也愿意替换那个人，给他重来的机会。
康程不明白，也搞不懂那些厉鬼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可现在，看着想都没想就朝着周清跑过来的陈弈，他似乎明白了一些原因。
周清的身形有些虚幻，眼看着似乎就要消散，却还是回头看着康程，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悬尸示众，你应该没想到这招对他没用吧？”
康程推开实验室的门，站到了周清身边，抬手直接掐住周清的肩膀，看着陈弈摇头：“别过来，你就站在那里，现在回头看看你的身后。”
陈弈停下脚步，心中隐隐有所猜测，看了眼周清，见他还有力气朝自己点头，沉默片刻回头看去。
秦佑身边也有一个康程，只是这个康程穿着的是一身白大褂。
穿着白大褂的康程抚摸着秦佑的脑袋，朝着陈弈颔首示意：“也算好久不见了，陈弈。”
秦佑小脸紧绷，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不敢抬头看向陈弈，只是低头摆弄衣角。
陈弈看着代表医生的康程，又回头看了眼和之前在负一层穿着相同病号服的康程，两个人一模一样，只是穿的衣服又代表了医院里两个极端的身份。
“原来绝望和希望相生是这个意思。”
陈弈退了两步，转个身方便能随时看向两边：“所以这是要做什么，三打二还是我二选一？”
作为医生的康程笑了一下，从兜里拿出几样东西丢到地上：“儿科主任的Id卡、麻醉剂还有不同的病历单等等，你能拿到这些东西就说明有许多人在帮你。”
“可是他们都为此付出了代价，你身边不是有个叫孙启的朋友吗，我记得他好像是个志愿者，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是给食堂运食物这种活都抢着干，很踏实的一个人。”
陈弈没什么反应，平静的点头赞同：“嗯，他确实是一个很踏实的人，有他在我放心。”
康程冷笑了两声，他当然不想听到这种回答，看着陈弈平静的表情，嘴角上扬继续开口道：“对，所以当我发现他在偷偷收集棉花的时候，我就把他送进后厨。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的，但我也没想到他竟然只是被毁容就出来了。”
陈弈抬起手做了停止的手势：“打断一下，你说的再多无非就是想激怒我，我没有那些记忆，你再怎么说我都没感觉。”
陈弈收回手，摸了摸下巴思考两秒，目光落到另一边穿着病号服的康程身上：“而且拖延时间这种事情，我干的多，有经验，你要做什么不妨直接说出来，也许我就想这么做呢。”
门口的康程松开周清的肩膀，伸手一推直接把他推向陈弈：“我想知道，如果那些帮过你的人都出现，而你只能救一个的时候，你会选谁？”
陈弈下意识的就迎过去想接住周清，可下一秒一根黑色的铁链迅速从天花板上刺来，直接穿透周清的肩胛骨，还没等陈弈碰到人，周清直接被铁链勾了上去，吊在天花板上。
“陈弈！”
秦佑惊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陈弈立马回头，秦佑也被吊在了天花板上，小小的身体不断晃来晃去，脸上也有了惊慌和不可置信，似乎是没想到他也会被吊上去。
铁链晃动摩擦和穿刺肉体的声音不断响起，混杂着各种情绪的人声嘈杂，响彻在走廊上。
陈弈转了一圈，天花板吊着的都是在医院里帮助过他的人，就连那几个玩家都在，但看他们的眼神却又不像本人，特别是向淮元的，一个劲儿的在喊救命，这就不是向淮元。
而除了他身边的厉鬼们，还有医院里那些只有一面之缘的，比如门诊四楼的呼吸科的张医生，比如六号楼里遇到的那个和安怡同名的护士，甚至就连只是自言自语，告诉陈弈“他们来了”的老人都在其中。
陈弈忍不住的皱起眉头，不解的看向走到他对面的两个康程：“你们是找不到人了吗，只要和我说过话没主动害我的，就都被抓过来呗？”
穿着病号服的康程闻言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随后抬起手一根铁链忽地也穿透了他的肩胛骨：“只要曾经动过想帮你这个念头的，都会成为选项，包括我。”
说完，身形瘦弱的康程也被吊了上去，宽大的病号服空荡荡的，像是套在小孩身上一样。
康程衣服下露出的肚子上满是手术的疤痕，甚至有一条疤几乎划开了他的腹部。
这些疤痕歪歪扭扭的，十分明显，看着不像正常的手术，反倒像是刻意的伤害。
“好了，现在所有打算帮过你的人都在这了，你可以带走一个，剩下的都会成为医院的基石，你选谁？”
穿着白大褂的康程看都没看一眼被吊上去的另一个康程，只是用探究的目光看着陈弈，缓缓说出规则。
陈弈现在真的有一种拳头打不到鬼脸上的无力感，那是对这番奇怪操作深深的不解和无力：“这么做，对你有什么意义吗我请问？”
康程低头思考片刻，轻轻摇头：“不知道，但生命本来也没有意义，现在是我的主场，那你就得按我的规则来。”
“做出你的选择。”
陈弈盯着上下两个康程，尽量平复心情，忽视那些在耳边的求救声，缓缓开口：“有个故人告诉我，他说我救不了别人，我只会带去灾难和死亡。”
“他还说，我是带来死亡和灾难的祸害，还问我需要多少人为了我死去，我才会满意。其实这些话我都记得，一路上也在思考，他凭什么这么说我。”
陈弈说话间停顿片刻，抬头看向了满天花板的人，或熟悉的，或一面之缘的都在看着他：“直到现在，我才终于确定，原来他说的就是答案。”
陈弈一步步走到被吊起来的康程前方，抬头看着也垂眸盯着他的人，见他的眼睛微微瞪大一些，眯起眼轻声一笑：“你是不是以为我会选择你？”
康程一愣，刚想说些什么，陈弈又抬起手阻止他说话，跟着开口道：“没有，我只是找你要赐福的，你不是一直想给我赐福吗，现在我同意了。”
陈弈抬头盯着康程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许愿：“我要以身边的所有死亡和灾难换取我成为灾厄。”
“什么！”康程被陈弈的愿望惊到破音，原本嘈杂的人声也瞬间消失，整个走廊寂静的落针可闻。
陈弈满脸笑容的摊开双手：“是啊，既然我的存在会带来死亡和灾难，那我为什么不能直接成为灾厄？”
“也许我努努力，还能成为那传说的灾厄之上……”
“打住！别说了。”康程冷着脸挥手，铁链瞬间消失，无数被吊到天花板上的人也一个个随着消失，最后只剩下陈弈的厉鬼们落到地上，相互搀扶着走到陈弈身边围着他。
从人数上来看，明显是陈弈占据优势，可放眼仔细一看，有战力的都受了伤，剩下的不是厉鬼就是白衣，面对灾厄只能算送菜。
陈弈看向付崇义，付崇义手上的裂痕更深了，流出的血参杂着黑色的杂质，气息都有些不稳定，比陈弈离开之前还要狼狈。
付崇义似有所感的回头看了眼陈弈，冲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就又盯着病号服的康程，眼神凌厉警惕。
陈弈看了一圈，出现在医院里的那几个都在，孙启和安怡站在周清身边搀扶着，周雅琪挡在周清面前，手上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找的针筒握着，一脸紧张但又目光坚定。
秦佑站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和陈弈对视后又迅速移开目光。
还是这几个人，陈弈不知道其他人是消失了还是根本就是假的，但陈弈也管不了那么多，收回视线盯着康程再次询问：“所以我要的赐福，你什么时候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