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辈子需要面对很多的抉择。
有的抉择影响很小,比如中饭吃什么,上下班的时候带不带伞之类的。但有的时候面临的选择很大,高考如何填志愿,选不选土木,还有潘金莲要不要打开窗子。
而刘懿面临着人生最大的选择。
如果他闭着眼睛在文书上盖上一个印,认可了凉州人“研究”的成果,甚至他做的更进一步,主动提出要顺应天命,那么他的结局不仅仅是一个富家翁,说不定还能够获得一个封国,在封国之中,他依然可以做大汉的皇帝。
但是刘懿想到了大汉的高祖,想到了自己的列祖列宗,虽然他知道,自己是一个无用的人。
他同时又想到了和自己同名的先祖刘懿。他的同名先祖在安帝去世,阎太后为久专国政,迎立他同名的先祖为帝。同时提拔并重用阎家人,以专断朝政。他的同名先祖看不过去这样的局面,想要反抗,就突发重疾,病因无人能解,继而驾崩。
就连死后的体面都没有保住,以登基不合法,不合理为由,被降为侯。
刘懿知道,比起自己的先祖,他更为的不合法,不合理。如果被追究起来,说不定他还会背上一个篡逆的名声。
但是如果他什么都不做,他又有何面目面对大汉的列祖列宗呢?
他有些恨杨阜,如果杨阜在那封文书上写再多一些,他就直接在文书上盖上大印,或者让身边的人替他盖上大印。
如果那封文书上有着秦王的大印,他就绝对装作没有看到文书的内容。
杨阜也有同样的疑问,他之所以这样的做的原因是贾诩的建议。
他不明白,如果这封文书上盖着秦王的大印或者有着杨阜的签批,那么刘懿绝对没有胆子去拖延。
如果不是贾诩得到了秦王的同意,他绝对不会允许这么做。
等着刘懿将这封文书压了几天之后,杨阜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想要去见秦王。
结果得到的消息是秦王有事,要过一阵子才能见他。
杨阜马上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不妥,因为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请教秦王。
于是,他将自己的目标转换到了贾诩的身上。
“你看你又急,你先不要急。”看到杨阜的来访,贾诩就猜到了杨阜想要问什么事情。
“现在陛下扣下了我们的文书,又没有说同意,又没有说不同意,我的心中实在是难安。”杨阜说道,“如果一开始我们就在文书上用印,或者我写了一笔,那么事情就不一样了。”
杨阜继续说道:“这样陛下就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贾诩哈哈大笑道:“如果这样做那么就麻烦了,这也是秦王同意我的做法的原因。”
他停了一停对杨阜说道:“如果按照你的做法,陛下的心中一定会有别样的想法。”
“或许陛下会忍着在这样的文书上用印。然后呢?不要忘记了,这只是一封学术研究的文书,而不是什么退位的诏书。”
“之后,不甘心的陛下必然会做出一些事情,比如一些小动作,如果他头脑发热,亲自挥舞着宝剑,想要杀死秦王那该怎么办?”贾诩反问道。
“秦王天纵奇才,老于战场,岂是一个小儿可以撼动的?”杨阜的声音越来越低,他也发现了其中不妥的地方。
当刘懿拿出武器攻击秦王的时候,刘懿就赢了,到了那个时候不管董仲颖做出什么,董仲颖一定是输家。
“虽然这样的可能性很低,但是我们一定要杜绝这样的情况发生。”贾诩说道,“我们绝对不能小看陛下。”
“陛下是一个德厚之人。”杨阜想了一想,将老实换了一个更为委婉一些的说法。“我们将他从一个根本没有可能获得高位的普通宗亲,推举成了大汉的皇帝,该有的礼数和待遇从来不缺,对于他来说这一切是他过去从来都想不到的,他应该不会为了大汉辜负秦王给他的恩遇。”
贾诩道:“陛下的确是一个德厚之人,但是你不要忘记了,他是汉室宗亲,他的身上留着高祖的血。刘玄德这样过去编草贩履之辈都能够成就一方的霸业,你怎么能够肯定陛下不会为了大汉而奋起反抗呢?即使这样的可能性再小,这也是我们需要防备的。”
“这就是我这么做的原因,对于我们的‘解读’,陛下必然是不满的,他必然需要一个宣泄的途径,而他压着不用印,就是他宣泄的途径。”
杨阜听到贾诩的话语没有说话,他在思考着贾诩刚才的话语。
“温水煮座鱼,这可是过去秦王告诉过我们的故事。我们只要慢慢让陛下将自己心中的积郁之气宣泄出来,那么将来秦王的这一步才能够走的稳,才有当年三皇五帝之间禅让的风采,这样在史书上也可以留下不错的记载。”
到了现在,杨阜才知道,虽然贾诩在政务上的才能优秀,但是在人心的把握上更是惊人。
他总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地方,比如这一次,杨阜就完全没有考虑到陛下的问题。
“人非圣贤,人是有自己的想法的。”贾诩说道,“陛下也是人,也会有自己的脾气,有时候这些会让人失去理智,导致选择一个错误的想法。我过去自诩看人很准,但是秦王看人的水准更在我之上,这也是我同意想法的原因。”
杨阜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一次曹孟德好不容易破了高句丽,也获得了这样的一份启示,天命所归于秦王之上,如果我们不能够抓住这一次的机会,那么下一次的机会从何而来呢?”
听到杨阜的问题,贾诩哈哈大笑,他笑着说道:“很多事情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也有很多事情人人都想做,但是却没有人做第一个。曹孟德发现了一片战果帛书,那么其他人发现其他的成果还会远吗?”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陛下反对了第一次,陛下又反对了第二次,那么陛下还会反对第三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