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你以前嫌弃羊肉羴，根本不吃的。”
“除了长相，你其它地方都变了。”
林曼茹自己动手涮了两片肉，塞嘴里快速的嚼了几下。
就在艾淑彤以为她不会回应自己的时候，她开口了，“离开学校后，我才发现，这个世界对女人何其不公。”
“我堂姐夫徐茂安娶了十一房小妾还不够，竟还置办了小公馆，我堂姐生气的回了家。我大伯和大伯娘不但不心疼她，竟然还赶她回去，话里话外说的都是让她好好照顾公婆和徐茂安。”
“最后怎么着？徐茂安的小妾想杀我外甥，我堂姐拼死保护，流产了，徐茂安竟还帮着那小妾！”
“真是好笑！”
艾淑彤睁着俩大眼，看着林曼茹，发出灵魂疑问，“你堂姐怎么不离婚？”
“离婚自己过日子，每天想干什么干什么，不香吗？”
林曼茹嗤笑一声，“你说的简单，咱们女中同学张小雅离婚了，你知道她现在过的什么生活吗？”
艾淑彤摇头，“张小雅怎么了？”
林曼茹：“张小雅的哥哥是个厉害角色，出生官宦之家，却凭自己本事当了军官。”
“当年张小雅被她男人打了，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要离婚。”
“她爸妈虽然不愿意，但她哥哥支持她，逼迫她男人写了休书。”
“你知道休书怎么写的吗？”
艾淑彤做了个洗耳恭听的手势。
林曼茹又继续讲了下去，“张氏退回娘门，聘礼退回钱家，钱家承诺，后张氏婚嫁不再干预。”
“意思就是说，张小雅走的时候，一分钱都拿不到，相当于花钱买自由。”
“你说这跟签了卖身契的奴仆有什么区别？！”
“张小雅刚离婚的第一年在娘家生活的还好，第二年她哥哥娶了亲，她就被赶了出去。”
“她母亲可怜她，让她把平时穿的用的，都带走了。”
“她现在是上海滩有名的交际花。”
“之前追她都追不到的烂男人，可以随便出入她的公寓。”
艾淑彤满脸不解的问：“她可以找别的工作啊？”
林曼茹：“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她当然找过别的工作，她在洋医院当过护士，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以上，还要上晚班。”
“说好听的是护士，但干的活，还不如咱们家的老妈子。”
“给人收拾呕吐物和屎尿，还要擦身换衣服，洗衣服，就这样，还得防备着臭男人们动手动脚。”
“听说被一个混混强奸了，她也想开了，给谁睡不是睡，当交际花，至少碰到的男人还能入眼点。”
艾淑彤不适的皱了皱眉，她没法想象，那个清纯如百合花的女子竟沦落到那种境地。
还没想清楚，“哇——”的一声，刚刚吃进去的食物，经过胃酸浸泡后，又原路返还了回来。
林曼茹淡定的把筷子一扔，对身旁的佣人和服务人员道：“给我们换个桌子。”
两人再次坐定后，都沉默了下来，一个吃，一个看着对方吃。
艾淑彤思绪有些混乱，各种想法在脑子里碰撞，等回过神来，发现林曼茹已经不吃了，正定定的看着她。
“曼茹，吃饱了吗？”
林曼茹点点头，“你饿不饿，要不要再吃些？”
艾淑彤摇头，“难受，吃不下去。”
林曼茹嘴角挂上一抹讥笑，“别人碍着面子，夸你两句仙女，还真把自己当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啦？”
艾淑彤知道她说话就这调调，也不往心里去，“在哪儿能找到张小雅？我想见见她。”
林曼茹微笑着鼓起掌来，“鱼儿上钩了。”
艾淑彤没好气的瞪她一眼，“你俩同班时间比我长，怎么也不帮帮她？”
林曼茹耷拉着眼皮，从手包里拿出一支烟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人，有什么资格去周济别人？”
说着，她神经质似的“嘻嘻”笑了起来，“我现在叫吴林氏，可吴家和林家我说了都不算，我怎么帮她？”
“我是可以给她花钱，给她赁个房子，养在外边。万一吴世雄看上她，我给是不给？”
“淑彤啊！姐姐今天就明着告诉你，不要太相信姐姐，因为连姐姐都不相信自己。”
“你看我外表这么光鲜亮丽，其实心里早爬满了虱子。”
艾淑彤就是因为早看透了这一点，所以办服装店的时候，才没叫她。
吴世雄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财务局的处长，出门消费，从来不给现钱，而是开条子，让人拿到财务局报销。
她早就从同学那里得知，林曼茹也沾染了这坏习惯，到处开条子，签的都是吴世雄的名。
两人在俱乐部玩到下午四点，然后转战百乐门。
百乐门的前身就是大华饭店，因为亨利，让总办处查封了一段时间。
解封后，杜日箫找了法国着名设计师罗伯特，加盖成三层大楼，办成了百乐门大饭店舞厅。
第一层是舞池和宴会厅，第二层是饭店和赌场，第三层是旅馆。
现在经营舞厅的就是杜老板的左膀右臂杜小武，听说是个一米九的大个儿，不但身手了得，枪法也少有人能敌。
想在百乐门找事的，得提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林曼茹看时间还早，提议去二楼吃些东西。
艾淑彤兴致缺缺的摆摆手，“你想吃就吃吧！我不饿。”
林曼茹看她那死样，恨铁不成钢道：“世上唯有美食和美人不能辜负。”
“你倒好，一下子全辜负了。”
艾淑彤装模作样的左右望望：“美人在哪儿呢？”
林曼茹把她的脑袋掰了回来，“眼前这个还不够美吗？还想往哪里找？”
艾淑彤：“你再这么吃下去，过不了多久，就是个胖子了。”
“你看你的双下巴都出来了。”
林曼茹鄙视的看她一眼，“嫉妒我胃口好就直说，少在那胡咧咧。”
别说，百乐门现在的服务要比大华好的多，上菜的不但有西崽，还有旗袍女。
艾淑彤专门指定了一个旗袍女，“哎！就她了，让她给我们服务就行了，其他的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