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她们两个还要斗嘴到什么时候？”
檀夏一把扯过余盼盼的身子，侧过头说着悄悄话，眼珠子还时不时朝后头看。
稀了个奇的，她活了这么久的岁数，年纪轻轻就周游了大半个地球，什么新鲜事没见过？印象中，她见过人和人吵，人和动物吵，动物和动物吵，就是没见过人和鬼吵架的。
不对，硬要讲究的说，现实中也见不着鬼。
可正常人哪怕是在游戏里遇到鬼，吓得屁滚尿流还来不及，谁还会眼巴巴上赶着凑上去？
但是，自从遇见了萤澪之后，她的世界观就开始了不断崩塌然后重铸，接着再崩塌再重铸的轮回过程。
谁家好人能和鬼吵上三百个回合的？
从那间满是镜子的房间出来到现在，她的嘴就没停过。
余盼盼同样露出难以言喻的神情：“我也不知道。”
“你这个贱奴！怎敢对我不敬？！”
镜中的女人疯狂嘶吼，表情狰狞，几乎要把牙龈咬碎。
她双手狠狠拍打着玻璃，极尽全力摆弄五官展现出骇人的神情，想让萤澪尝尝害怕的滋味。
萤澪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天哪，玛丽小姐，请饶恕我！”
女人不傻，看出对方在装模做样，顿时气急攻心：“闭上你的嘴！放我回去！放我回去！立刻马上！现在！”
“你不是说要和我永远在一起吗？怎么个事？欺骗我感情呢？”
萤澪又摆出一副严肃和受伤的交替的神情，眼含愠怒地来回晃动手中的镜子。
“住手！撒开你的猪蹄！别碰我！我这等尊贵的身躯也是你能染指的？！”
萤澪听后，不急也不恼，反而觉得其小孩子似的攻击行为尤其有趣：“可是，那时候，我和你同处一室共度良宵，你轻轻趴在我耳边一脸娇羞，说出口的可不是像现在这般冰冷的话。”
“你胡说什么呢？！”
女人瞪大双眼，满脸嫌恶。
“我可没有胡说，你甚至爱我爱到想要吸干我的血，和我融为一体。”
萤澪用上了极其夸张的语气，女人的脸被刺激的青一阵红一阵。
更令人恼怒的是，这些话虽然从萤澪的嘴巴里跑出来显得有些变了味，可却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最初，这些台词，确实是女人亲口讲出来的，她无法反驳。
回旋镖实打实扎在了自己身上。
“呸！我才不会喝你那肮脏的在身体里流淌的恶心血液！简直比馊掉的饭菜还要令人反胃！”
“哎，听到玛丽小姐这么说，我好伤心啊......”
说罢，还假情假意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少给我装腔作势！看到你这副嘴脸我就想吐！”
“没关系的玛丽小姐，请务必吐我嘴里！这可是玛丽小姐对我的赏赐！”
“你......唔......”
女人强忍住作呕的冲动，慌忙垂头掩住嘴，才免于让萤澪捕捉到自己失态的样子，否则她一定会继续抓住这个话题大作文章！
镜外这个满嘴胡说八道的变态女孩是疯了吗？真就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说出来的话自己一个字都接不住，简直狼狈至极！
她强撑起高贵的头颅，眼神阴鸷，咬牙切齿地命令道：“收起你的花花把戏，如果你再不把我送回去，我必定让你尸骨无存。”
阴恻恻的声音从镜内飘来，饱含威胁。
对于女人的请求，萤澪有些为难：“可是......你回去也没有用了呀，那间房的所有镜子全部都被我砸成渣渣了，除了你现在附身的这个，其余一个不留，你还能回哪儿去？”
“这还用你说？！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用得着你刻意重复一遍吗？！”
女人急得差点跳脚，要不是镜子里施展不开手脚，老早一蹦三尺高。
屈辱感涌上心头，最后一丝尊严的体面破碎，她恼羞成怒吼完，便恹恹低下头。
眼看着暴跳如雷嚣张跋扈的女人突然化身为脆弱小女生，萤澪竟萌生出一种诡异的心软。
不过，女人三番五次的请求，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替她实现的。
镜子存在的数量并不是关键，她争着吵着要回去，最大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那间房是她的力量源泉，只要处于房间内，她就拥有无敌的能量。
包括但不限于无限复活，强行撕开阴阳两界的屏障。
镜子只能作为媒介，砸碎一面，自然还有成百上千面。
她既然不在意那堆被砸烂的镜子，八成还留有后手。
“让我回去......让我回去......”
女人的语言虽不再像之前那般富有强硬，但桀骜依旧深深刻画在娇艳的脸庞上，她不甘心地握紧拳头，尖利的指甲刺进软肉内，在这孤寂凄凉的黑夜，怨气横空。
“好啦好啦，你不要难过，我又没不答应你，我只是太过仰慕你的尊颜，想要和你多待一会儿而已。”
女人皱起眉，低敛的眼眸抬起，眼神满是不信：“你什么意思？你有这么好心？”
“瞧你说的，为尊贵的玛丽小姐服务是我的荣幸。”
“你敢不敢对上帝发誓！”
“当然，如果我没有做到，就让上帝惩罚我永远都上不了网，手机永远都连不上wiFi，这下可以了吧？”
此话一出，一旁看戏的几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檀夏捧着不知从哪儿顺来的瓜子，磕得起劲，听到这话，吓得差点洒落一地：“艾玛大妹子，这誓言也忒毒了吧！”
泣隐寒别过脸，藏起嘴角勾起的弧度。
脑海中回闪过曾几何时萤澪向他讲述自己的宗教信仰问题。
她不信上帝。
更何况，她发的誓里只谈及手机，又没提到电脑和平板。
钻空子这种事情，她最喜欢干了。
女人不懂上网和wifi为何意，但旁观者的惊呼反应似乎表明萤澪背弃誓言的后果十分严重。
她稍作沉思，随即凝眸，语气将信将疑地抛了句：“真的？”
萤澪见目的达到，声音都带上些轻快：“当然是真的，再说了，能和玛丽小姐同行是我的荣幸。”
女人冷哼一声，心里却对赞美很是受用：“行吧，毕竟像你这种平民这辈子也没几次机会能遇见我们这种阶级的人了。”
闹剧告一段落，以女人暂且同意同行为结尾。
可身边有只鬼跟着，换做谁谁都不免不自在。
李月萍见萤澪喜滋滋地捧着镜子跟上大部队的脚步，和她擦肩而过时几欲想开口，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和鬼长时间待一块，久而久之身上的阳气便会减弱。
萤澪这种随心所欲，对危险毫不敏锐的性子，迟早会吃大亏。
既然她帮过自己，那么自己也该为她做些什么。
那面被鬼附身的镜子，果然还是丢掉为好......
萤澪装作无意，默默瞥过李月萍面色沉沉的脸，刚挪开眼，就和泣隐寒打量的目光交缠上。
萤澪和镜中女人同时出声：“看什么看？”
泣隐寒啧了声，懒洋洋偏过头。
惹不起，躲总躲的起。
“你们看那边，真晦气，怎么和那些人撞上了！”
檀夏毫不掩饰地加以嫌弃的语气。
随着她的视线望去，江周、张成辉、杜子凌、许欣蕊四人围在一个地方，正吵吵闹闹。
严谨的说，只有江周和杜子凌两人在争吵。
“这一队人也真是绝了，怎么咱们每次遇见都是在吵架中度过的，到底是他们的问题还是我们的问题啊？运气太差了吧！”
檀夏一脚踹飞脚边的石子，发泄自己的不满。
对于那一队人马，没有一个人会报以好脸色。
“咦，奇怪，”余盼盼虚指着那几人数数，“怎么少了一个女孩子？”
萤澪转过头，定定注视着她，不发一言，随后回以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
领会了萤澪的意思后，余盼盼心里突然腾升起一股凉意和惋惜。
虽然连句话都没有说上，可还是对那个女孩子护短时勇敢又义气的一举一动印象颇深。
不过一个照面之后，这样一个女孩就被残忍留在了这个吃人的地方，而现实生活中的她，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许欣蕊离那三人很远，双手抱膝坐在地上，头靠在膝盖上，不知在想什么。
杜子凌被气得直跺脚，肆意践踏着草坪，好像那根本不是草，而是眼前人的脑袋。
江周并没有过激行为，看起来依旧耐心和他讲着道理：“这里没有人会一直包容你的少爷脾气，你耍性子也得注重场合。”
杜子凌怒骂道：“狗屁！我要你们包容了吗？我就是不想玩这个游戏怎么了？！”
“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刚刚我们四人已经召唤过笔仙了，于情于理这一轮就该你来。”
“你们不是很积极吗？随便上一个呗！怎么，在这随时随地会死人的地方，还跟我讲起情理来了？你搞不搞笑啊？！”
“你这是空手套白狼，庄雪已经为我们团队牺牲了，连个女孩子都比你扛得住事，你就不能为大家服务和贡献一次？”
“现在说起庄雪的好来了？当初那件事不是还包庇我的吗我的好队长？遇上要送命的事情了就本性暴露了呗。”
江周焦虑地捏着眉心，到底是明白了和这种人属于鸡同鸭讲。
对牛弹琴，哪怕耗上一百年，也只是无用功。
“这未必会送命，你也听到了那个女的离开前对我们的提醒，只要别睁开眼睛就行了！”
杜子凌恶狠狠“呸”了一声：“你不是不信她吗？你要这么想证明她没错你就自己上呗！”
随后，他又接着道：“我看她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谁知道是不是你们串通好的！毕竟你这个队长趋炎附势，事事只为自己考虑，随时想着怎么弃暗投明呢吧？！看看我们，一个难伺候的少爷脾气，一个三棍子闷不出一个屁的中年老男人，还有一个没用只会哭现在还死了姐妹的花瓶，你敢说你没起别的心思？！”
江周脸色一变：“住口！”
杜子凌以为踩到了他的狐狸尾巴，笑得幸灾乐祸：“怎么，被我说中了吧？！我告诉你，要是那女的现在敢搁我面前，我非让她脑袋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