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法被破，东辰闷哼一声，身形微微一滞。
就这一滞，阴鸦已逼近，五指成爪隔空抓向东辰后心。
那五指干瘦黝黑，却蕴含着撕魂裂魄的恐怖力量，爪风过处，连光线都似乎微微扭曲。
东辰避无可避，猛地转身双掌齐出。
掌心暗红色符文一闪而逝，磅礴的血煞之力喷涌而出，凝聚成刻满狰狞图腾的骨盾虚影挡在身前。
这是模拟南荒秘传部落的防御术法，声势浩大，邪气凛然。
轰！爪影与骨盾虚影碰撞，发出沉闷巨响。
骨盾剧烈震颤，表面裂纹密布，最终轰然炸裂。
东辰借着冲击力加速向后倒飞，嘴角刻意逼出一缕暗红血迹，气息也变得紊乱，完美扮演出受创遁逃的邪修形象。
但他飞退的方向，却巧妙借助爆炸气流的掩护，冲向附近人员混杂的偏殿入口。
那里正有一些地位不高黑道修士的住所。
阴鸦一爪未擒下对方，灰袍下的目光微微一凝，闪过一丝惊疑。
对方施展的术法诡异偏门，确似南疆一路，应对也符合邪道风格，但骨盾破碎的瞬间，他感受到一丝极其隐晦却又莫名熟悉的能量特质——
一种超乎邪气表象的、极其精纯凝练的浩然正气。
这种矛盾的感觉，让他没有立刻再次猛攻。
而东辰已如游鱼般撞入错愕的修士群中，引起一阵骚乱。
他身形晃动间，外貌与气息再次微调，混入人群，仿佛本就是其中一员，还跟着众人一起惊疑不定地回头张望，看向追袭而来的阴鸦。
阴鸦悬浮半空，灰袍无风自动，冰冷目光扫过下方混乱的人群。
那丝熟悉的感应已彻底消失，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他仔细感知每一个人，但东辰的伪装毫无破绽，与周围惊惶的邪修气息浑然一体。
“阴鸦先生，发生了何事？”附近的守卫头领急忙赶来，紧张询问。
阴鸦沉默片刻，缓缓落下。
他知道，对方能从自己手下走脱并完美隐匿，再大规模搜查已无意义，反而会打草惊蛇。“无妨，一只窥探的小老鼠，滑溜得很，已被我惊走。”
他的声音恢复一贯的冰冷平淡，“加强警戒，特别是各处通道入口，发现任何可疑行迹，立刻上报。”
“是。”守卫头领躬身领命。
阴鸦最后扫了一眼嘈杂的人群，转身化作灰影离去。
但此刻，他心中已种下怀疑的种子——万仞山已有高手潜入。
片刻之后，核心区域一间守卫森严的禁室内。
“主上。”阴鸦站在杨素之面前，低声汇报，“方才外围区域有细微能量波动，似有人试图潜入或窥探，其身法诡异，术法偏近南疆巫毒一路，修为约在通神玄妙初期左右。属下与之短暂交手，其虽不敌遁走，但是……”
“但是什么？”杨素之正在翻阅一枚玉简，头也未抬。
“但其最后施展的防御术法，在破碎的瞬间，流露出的浩然正气……属下觉得，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阴鸦斟酌着用词，“并非功法本身，而是其内核的某种特质，隐约让属下联想到……多年前的某个人。”
杨素之翻阅玉简的手指微微一顿。
静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须臾，杨素之缓缓放下手中玉简，眼神深邃似海：“熟悉感……当今世上能让你生出熟悉感的人，实不多见。依本尊之见，此人敌友未明，恐为敌人的可能性更大。你......可有怀疑之人？”
阴鸦拱手道：“属下猜测，此人便是当年于缥缈山庄下，连破三座护山大阵的鬼医先生。”
杨素之忽然笑了，笑得冷酷而诡谲，“鬼医先生？可据本座所知，真正的鬼医先生并未参与当年的巫山大会，更不可能连破三座大阵。”
阴鸦稍怔，躬身道：“属下不明。”
杨素之沉声道：“当年，苍穹宝甲无故失踪，我怀疑正是那位鬼医先生故意示人以弱，坐收渔利。后来，本尊曾命人调查过那位鬼医先生的来历，根据一些蛛丝马迹，本尊断定，此人绝非鬼医，而是本尊的一位旧友。”
阴鸦闻之，面现喜色，“如此说来，此人乃友非敌。”
杨素之冷哼一声，“非也。此人乃本尊生平最大的劲敌之一，如今的修为与声望更是如日中天，乃道洲最为耀眼的新秀，无人能出其右。”
阴鸦沉默须臾，仍拱手道：“属下愚钝，恳请尊上释疑。”
杨素之眼中忽地闪过一抹精光，朗声道：“此人便是不久前于上京国兴风作浪之神龙使，以一己之力扶整个上京王朝于将倾，终被王朝封为帝师之凌东辰。”
阴鸦一惊，“竟是他，然其用者乃南疆邪术。”
杨素之哼哼数声，“此人狡黠机敏，聪慧过人，又善伪装，区区南疆邪术，岂能困之。”
其语气骤然加重，“且，此人与凌云窟渊源颇深，若闻得些许蛛丝马迹，必前来一探究竟。”
阴鸦赶忙说道：“若是此人，那我们的计划恐怕已然败露。”
杨素之颔首，“我等所谋之事至关重要，绝不能有丝毫泄漏，否则前功尽弃。”
他蓦地起身，行至窗前，凝视着外面广场上依旧喧闹的场景，眼眸中寒光微闪：“十三甲突然造访，而今又有‘旧友’不请自来。此次大会，真是愈发有趣了。”
“属下已命黑衣卫加强戒备。”阴鸦道。
“远远不够。”杨素之沉声道，“传我命令，即刻启动‘幽瞳’秘阵，秘密排查所有与会者，着重留意那些独来独往、形迹可疑，或是近期举动异常者。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幽瞳秘阵？”
阴鸦稍显惊愕，“主上，此阵耗费甚巨，且可能会引起某些敏锐者的警觉……”
“非常之时，须当行非常之事。对此人，我等务必全神贯注，或可防患未然。”
杨素之的语气斩钉截铁，“此人若果真趁十三甲搅局之机，潜入万仞山，并窃取机密，后果实难预料。速去安排。”
“遵命。”阴鸦躬身退出。
静室之门再度闭合。
杨素之孤身立于窗前，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一枚漆黑的扳指，眼眸中思绪如潮。
那一袭白衣，再次在他眼中浮现，使他心底某个尘封已久的角落，微微颤动了一下。
“凌兄，百余载未见，不想你我竟是以如此方式重逢。若非立场迥异，我们或许可成为挚友。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