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隗问道,
“伯仁兄,你想怎样?”
周伯仁摆了摆手,
说道,
“这个,
不是我想怎么样,
是公道是怎么样,
就是怎么样,
刘尹即便是再有道理,
这事情既然涉及到了令侄,
总不好把他藏起来吧?”
刘隗叹了一声,
说道,
“不瞒伯仁兄,
那个小兔崽子,
也是一夜未归,
现在我也在派人到处寻找。”
周伯仁点了点头,
又看向王袖,
问道,
“王袖,
你和刘佣同在尚书台,
不说有连襟情义吧,
同袍之义还是有的吧?”
王袖挺了挺脖子,
说道,
“回尚书大人的话,
属下正是讲情义,
才要亲自查问,
就怕刘佣掉到奸人手中,
受了冤枉,
也怕刘尹徇私情,
坏了法度,
还请大人明察。”
周伯仁点了点头,
伸出手,
说道,
“既然如此,
你查到了什么,
是不是能让我看看,
难道我也是奸人不成?”
王袖双手递上,
说道,
“属下不敢,
望大人明察。”
周伯仁接过案宗,
翻看了几下,
回手递给身后的袁冲,
说道,
“王袖,
本官大致看了一下,
这些人,
都是风闻吧?
也没谁亲眼所见,
毕竟,
从时间上来看,
刘佣失踪之前,
他们这些人,
已经被袁令抓进了牢中。”
王袖点了点头,
说道,
“大人英明,
属下也是仔细拷问后,
才发现刘佣之事,
或许另有隐情,
正要和袁令讲,
就被刘尹围在了县衙之中。”
周伯仁回头看看刘隗,
问道,
“刘尹,
既然这事情都说清楚了,
是不是把令侄找出来,
说清这前后原委?”
刘隗点了点头,
说道,
“哎,这个家伙,
肯定是听说了,
我和那孙小红的过往,
怕我生气,
其实哪,
我不过是在逢场作戏嘛,
伯仁兄也知道,
我那个侄子,
就算有胆子,
也是个色胆,
这谋划行刺的胆子,
断然是没有的。”
周伯仁眉头一皱,
问道,
“大连兄,
你就准备在这院子里,
讲两句漂亮话,
就把令侄的嫌疑洗掉嘛?”
刘隗连忙摆手,
说道,
“伯仁兄误会了,
我其实已经派人,
把那小子押过来了,
现在就在来的路上,
我只是留王袖看个分明,
没想到,
被大家误会了。”
王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心想,
误会,
有枪捅到腰眼上,刀架到脖子上的误会嘛?
但凡周伯仁晚来一步,
自己就要被“暴徒”殴杀了。
周伯仁见刘隗退了一步,
也不去戳穿,
说道,
“既然刘尹没有徇私,
那就在这里等着刘佣,
看看,
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谁受了冤枉,谁讲了大话。”
袁冲赶忙说道,
“两位大人,
下官已经命人备了茶,
还请里面一叙。”
几人从院中回到厅堂,
袁冲不敢落座正位,
只是忙前忙后的给刘隗、周伯仁准备茶点。
没过多久,
刘佣就晃着膀子进来,
问道,
“叔父,
这大清早的,
找我到县衙来干什么?
吆,周尚书也在啊。
我听说庾元规辞了中书侍郎,
尚书大人,
看属下能不能进步进步?
大人放心,
事成之后,
少不了大人的好处。”
周伯仁瞪了他一眼,
又扫了刘隗一眼。
刘隗老脸一红,
说道,
“阿佣,
退到堂下回话,
今天是公事,
没有叔父,
只有丹杨尹。”
刘佣退了几步,
看见一个空位子就坐了下去,
抬头问道,
“那就请丹杨尹大人,
问吧?”
刘隗暗自摇头,
就这种货色,
怎么和太子的宾客斗?
说道,
“王袖来县衙举报,
说看到你昨夜拐走了孙小红,
可有此事?”
刘佣眉头一皱,
说道,
“大人,
属下冤枉哪,
是属下昨天是见了那个小红,
不过还没有尽兴,
就被……
哎,君平兄,
你也在啊?
你给他们证明啊,
不就是你把我从船上踢出去的吗?”
刘隗又看向孔坦,
问道,
“孔坦,
你之前为什么没有提及,
昨夜见过刘佣,
还赶他下了船?”
孔坦起身说道,
“回大人,
属下是怕给大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昨夜,
太子殿下在那条船上设宴,
这要是让郑妃知晓了,
刘佣出入风月场所,
还是小事,
要是被误会成,
是大人指派去,
和太子联络感情,
那,
大人不就太冤枉了?”
刘隗心道,
看看人家的侄子,
再看看我的侄子,
这能比嘛?
这真是,
他把我算计了,
我都得谢谢他。
说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
真是辛苦君平了,
都是这个小子不争气,
要是有什么冲撞之处,
还请海涵。”
孔坦坐回原位,
说道,
“刘尹客气了,
我也是听说这个孙小红,
知晓了家父被害的真相,
才打算问一问,
没想到尽然碰上这么一档子事。”
孔坦说到这里,
刘佣忽然想起了什么,
说道,
“不对吧,
君平兄,
你昨天不是说太子……”
刘隗一看,
这小子什么都说,
这还得了,
当下就说道,
“来人,
给我推下去掌嘴二十。”
刘佣口边的话,
硬是被憋了回去。
不多时,
嘴肿的和鼻子一样的刘佣又被推了回来,
刘隗再问,
“刘佣,
还敢不敢胡说八道冤枉好人了?
人家君平好心好意的顾全你的名声,
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再说了,
不过就是一个舞姬嘛,
你藏了就藏了,
沉了就沉了,
大不了掏些议罪银子就是了,
怎么能拉扯君平哪?
知道错了嘛?”
刘佣这时候酒也醒差不多,
瞬间明白过来,
刚才自己要是把太子妃的事情,
当众说出来,
那不但是自己,
连叔父刘隗也要受牵连,
这孔君平当真是了得。
刘佣擦了一把汗,
说道,
“下官知错了,
请大人念在下官酒后失言,
饶了下官这次。”
刘隗也擦了擦汗,
心想,
多悬哪,
九族差点完蛋了,
这时候,
谁敢当众说太子妃怀了公主,
无异于说——
司马睿圣德不隆,子嗣不盛,
不足以御万民,
应该让有德者居之。
看了看周伯仁,
说道,
“伯仁兄,
按照朝廷的法度,
我该避嫌的,
这案子,
我看还是你来问最合适。”
周伯仁点了点头,
也没有推辞,
说道,
“刘佣,你再讲一遍,
想清楚了再讲,
昨夜你和孔坦见面的时候,
孙小红在不在你们身旁?”
刘佣心道,
不愧是孔君平哪,
好算计,
我要是说在的话,
那这个要命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而且现在孙小红还下落不明,
那么,
我的下场毫无疑问,
最好也是关到地牢,不见天日。
就算说不在,或者不知道,
那么,
孙小红也有可能,
带着这条要命的消息,
告诉了要命的人,
那我还是个死。
横竖是死,
想来想去,
刘佣把牙一咬,
说道,
“禀大人,
是属下撒了谎,
孙小红确实是属下所害,
已经沉了秦淮河。”
周伯仁点了点头,
看向一旁的刘隗,
问道,
“刘尹,你看,
这么看来,
王袖是没看错,
也没冤枉令侄。”
刘隗长出一口气,
心道,
好险哪,
就差一点,
但凡刚才侄子没反应过来,
刘家就完蛋了。
这下认个杀人小罪,
再上下疏通疏通,
几天就出来了。
说道,
“既然刘佣已经认罪,
那就把他押入大牢,
把案件交给廷尉,
看看廷尉怎么处置,
伯仁兄说哪?”
周伯仁点了点头,
说道,
“刘尹考虑周全,
这刘佣毕竟也是尚书台的属下,
也算我御下不严,
要是我来判了,
怕是也不是很妥当。
不过……”
周伯仁一迟疑,
刘隗立马明白,
说道,
“伯仁兄放心,
我这就派人去捞尸,
马上就亲自登门给归命侯道歉,
你看这样如何?”
周伯仁点了点头,
看了一眼刘佣,
说道,
“刘佣啊,
本官希望你,
经此一事啊,
能有所成长。”
刘佣连忙说道,
“多谢大人开恩,
属下定当诚心悔过,
绝不敢胡说乱咬。”
周伯仁点了点头,
又看向刘隗,
说道,
“这时间也不早了,
我还要去给光逸的家人报丧,
那就,
少陪了?”
周伯仁匆匆结案,不再多问一句,
生怕多问的一句,
把自己也牵扯进去,
赶紧就起身离开了。
王袖虽说是还蒙在鼓里,
可看周伯仁这个紧张的样子,
自然知道不太妙,
当下也不管什么争不争宠,
赶紧也起身去追周伯仁。
刘隗亲自把侄子送到单间,
回身对袁冲说,
“袁令,就拜托了。”
袁冲点了点头,
说道,
“大人放心吧,
绝对不会有外人靠近这里,
刘佣的吃喝拉撒,
下官亲自负责。”
刘隗拍了拍袁冲的肩膀,
说道,
“景玄哪,
之前陛下想提拔个可靠之人,
做光禄勋,
伯仁当时就提了你,
现在看来,
还是伯仁有识人之明哪。”
袁冲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说道,
“多谢大人赏识,
下官定不负大人所托。”
刘隗也匆匆和刘佣交代两句,
就是叮嘱他不要讲话,
转身就去了归命侯府。
送走了几人,
袁冲一屁股坐在地上,
抬头看着身边,
品着茶点的孔坦,
“君平,你可够狠的啊,
硬是让刘佣,
把这屎给吃了。”
孔坦塞进一个点心,
又抓起一个,
还拿了一个递给宋袆,
说道,
“我还没恭喜袁令高升哪,
啧啧,光禄勋,
可是不小的官。”
袁冲擦了脖颈的汗,
说道,
“富贵险中求,
但这也太险了吧?
那个刘佣要是没忍住,
或者刘隗没反应过来,
那,
今天在场的,
不就全得死?”
孔坦摆了摆手,
说道,
“要不然,
为什么让你去请刘隗哪?
这下他承了你的情,
这个光禄勋,
可就再没人挡路了。”
袁冲点了点头,
说道,
“知道,下官明白,
请孔公子向殿下回禀,
只有殿下拿臣当国士,
臣必以国士报之。”
孔坦点了点头,
说道,
“袁令还是眼睛毒啊?
这都看出来了?”
袁冲心想,
这特么不是废话嘛?
正常人知道了太子妃的秘密,
能活过第二天嘛?
而且还嚣张到敢告诉别人,
你要不是太子殿下那位最神秘的影卫,
我袁字倒着写。
脸上自然不能那么聪明,
毕竟,
人聪明是好事,
但自作聪明就=死了。
说道,
“我这不是也摊了个好儿子嘛。”
孔坦点了点头,
算是接受了他这个不怎么高明的解释,
说道,
“袁大人就要高升了,
你觉得 ,
这个建康令,
谁来做最合适?”
袁冲眨了眨眼睛,
说道,
“那要是我说,
自然是我那个大舅哥萧整,
孔公子不会觉得我唯亲是举吧?”
孔坦摆了摆手,
说道,
“实话和你说吧,
殿下也是这个意思,
还怕你有什么忌讳,
让我来劝一劝。”
袁冲说道,
“君平哪,
实不相瞒,
我这个大舅哥啊,
也绝对不是百里之才,
要是去那种偏远小县,
实在是屈才了。”
孔坦点了点头,
说道,
“接下来,袁大人就把袁萧两家的子弟,往宫禁里派上一些,
毕竟嘛,
殿下现在不住东宫,
好多事情,
没那么灵通了,
要多依仗袁大人。”
袁冲一拍胸脯,
说道,
“殿下要是信的过,
臣现在就写血书。”
孔坦摆了摆手,
说道,
“太学也是鱼龙混杂,
殿下也信得过你。
袁大人记得给刘佣送饭,
那我们就先走一步。”
袁冲从地上站起来,
拍了拍屁股,
拉住孔坦的胳膊,
问道,
“那个孙小红,
真的死了嘛?
万一要是活着,
那下官要不要……”
孔坦回瞪了袁冲一眼,
说道,
“袁大人,守好自己的本分,
聪明但别太聪明,
你说哪?”
袁冲立刻意识到问过了界,
说道,
“是,是,
孔公子说得对,
那这个案子?”
孔坦看了看,
说道,
“就按刘隗的意思办吧,
将案子移交给卫廷尉。”
孔坦说完就带着宋袆离开了县衙,
直到出了县衙,
宋袆长出一口气,
小拳拳捶了孔坦十八拳,
说道,
“你真敢玩啊,
把所有人的脑袋当球玩?
要是刘隗慢一下,
在场的人,
不都得死?”
孔坦摆了摆手,
说道,
“我就是要让他们认下这个锅,
这样,
他们就算是有什么想法,
现在也不敢再动手了。”
宋袆问道,
“那我们的命,
就不是命了?”
孔坦摇了摇头,
说道,
“宋姑娘,
你想得太美好了,
你不会真以为,
太子殿下是怜香惜玉,
看上了你的美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