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闻璟敛了敛心神，走上前去，同她并肩站着。
昨日之后，慕鸾就再没主动同他说过一句话。
宋闻璟几次想打破僵冷的气氛，瞥见她沉静的容颜时，又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可他不想两人独处时，是如此的疏离与冷淡。
于是他开口道：“夭夭可还记得汝南玉龙山上的绿绒蒿？”
慕鸾眼眸轻动，鬓角青丝被风吹得抚在她娇美的面庞上，她没看他，只是语调浅浅地应了一声，“嗯。”
宋闻璟还是第一次见她同自己说话时，回应地如此冷漠。
他唇角苦涩扬了扬，装作不甚在意道：“马上就五月了，听说西北之地的绿绒蒿比汝南有过之而无不及，按现在的脚程不出半个月我们就能抵达。”
“到时，我们便在山脚下搭一个小木屋安稳地住下来，等绿绒蒿遍布山野时，我就带你去山上看。”
宋闻璟看着她，眼里落着粼粼波光，轻柔道：“可好？”
西北？
慕鸾无甚期待，依旧是淡淡的一声，“嗯。”
仿佛一只听话的提线木偶般，没有任何情绪。
宋闻璟耐心等了等，也没等来她说第二句话。
直到她转身欲走时，他忽然开口，嗓音不自觉带了些冷意，“你很在乎时晏。”
慕鸾脚下步伐一顿，停在了原地。
料想他要拿时晏威胁自己，终是开口道：“当然在乎。”
宋闻璟轻嘲一笑，道：“孩子只是争权夺势的工具，君昭是如此，我亦是如此，皇室后代都不会有好下场的，夭夭你还是太天真了。”
慕鸾转过身去，细白的指尖下意识摩挲着皓腕上带着的佛珠，道：“孩子是不是争权夺势的工具，是父母决定的，这并不是他们的错，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但眼下唯一不变的是，我很在意时晏，哪怕用我的命换他的命。”
宋闻璟喉结滚了滚，看着她认真沉静的神色，心口猝然一搅，拧眉咳了几声。
他有些仓促地挪开视线背过身去，额角青筋凸显。
脑海中幻音重重，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撕裂开一般。
“可怜啊可怜，你连个野种都不如，她那般在乎那个野种，不就是因为她在乎君昭吗？人心已不在你身上了，你还留着副躯壳有何用？”
“杀了她！杀了她你就解脱了，快杀了她呀……”
“闭嘴！”
宋闻璟双手撑着船沿，额角的汗顺着下颌啪嗒坠进江水中。
透过荡漾的水面，渐渐浮现出一张扭曲张扬的脸。
“杀了她呀，杀了她你就解脱了……”
一阵阵邪肆阴柔的嗓音交揉纠缠，宋闻璟只觉得脑仁都快炸开了，怒不可遏呵斥道：“你给我闭嘴！”
慕鸾猝不及防被怒喝声惊地往后瑟缩了两步，望着宋闻璟紧紧抓着船沿的那只手，几乎要将船沿掰断开。
心里莫名觉得宋闻璟有些不对劲。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名随侍的声音，“爷，似乎有一艘竹筏，正从右侧向我们的船靠近。”
宋闻璟垂低着头，并未回应随侍的话。
慕鸾被吸引了注意，朝随侍说的那艘竹筏看去。
竹筏轻盈地荡在江面，如同一双手轻轻拨开袅袅雾气由远及近。
影影绰绰的一道人影，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一手撑着竿子，不见调转方向，反而直直朝着青雀舟驶来。
“来者何人，速速调头离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青雀舟上，随侍大喝一声，可那人影依旧在靠近。
“找死！”
随侍眼中燃起怒意，一把抽出腰间长剑，踩着船沿杀气凛然朝竹筏上的人砍去。
可就在长剑离那人仅有一拳距离时，身体猛地制住。
斗笠轻抬，露出苍冷的下颌线，轻抿的薄唇微不可察动了动。
随侍下意识低头看向杵在胸口上的竹竿，瞳仁一睁，不等长剑再向前挪动半寸，竹竿一震，五脏六腑好似瞬间移位了般，血腥翻涌，整个身体不受控制飞出，狠狠撞在船沿上又猛地砸进江水中。
平静的江面瞬间翻涌起巨大的浪花，搅动着一股血色，迅速晕染开。
慕鸾心神一凝，却并未向后躲开，水灵灵的一双桃花眸紧紧盯着那人腰间上系着的湛青色飞鸟花纹香囊。
“君昭！”
她不自觉呢喃一句，抬脚就要朝他靠近，突然手臂被一股强劲的力道箍住。
慕鸾一回眸就对上一双狰狞的可怖眼睛。
“你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