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侧倚着的小几上，正放着一叠厚厚的宣旨。
最上面的那张已经密密麻麻写了大半张。
慕鸾的字不似官家小姐那般中规中矩，笔锋间总是无意识流露出一抹刚柔并济的气势。
不过并不难看，相反十分惹人眼。
她这一个月竟这般无聊，无聊到只能靠誊写佛经来度过这枯燥无味的日子。
君昭一脚抵着床榻，倾身靠近，倚在了窗沿之下。
又小心翼翼扶着打瞌睡的慕鸾躺下，让她的小脑袋枕在自己腿上。
银心进屋来提醒自家小姐该休息了，不经意间一抬眸，倏地睁大了眼。
望着长榻上突然多出的一人，她看了眼熟睡的小姐，悄然退了下去。
窗外月色清明，洒在那浓黑的墨发上，顺着宽阔的肩背，于长榻前落下一抹柔和的轮廓。
慕鸾睡的并不安稳，清秀的眉尖时不时轻轻蹙起。
她不知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目之所及，一片荒芜。
白茫茫的天地间，明明没有一个人影，可慕鸾定睛细看的时候，却发现雪地里出现了一排深浅不一的脚印。
脚印顺着远处而去，慕鸾本不以为意，可那脚印的身后却平白落下几滴鲜红的血液。
滴答滴答，一路朝前蔓延。
慕鸾心揪紧了，下意识唤了一声，“君昭……”
然而，并没有得到君昭的回应，迷蒙雪雾中却在这时传出一道清婉的声音，“鸾儿，来，到母妃这里来。”
她语调有些拖长，像是染着烟雨般透着股清甜。
又似晚风拂柳般柔软，带着骨子里熟悉的亲昵感，勾人前进。
慕鸾想看清究竟是谁在唤她“鸾儿”，听着这个亲和的称呼，莫名觉得心里暖暖的。
她抬脚上前，穿过飘扬的白雪，顺着地上凝结成冰的血渍寻去。
突然，鹅毛大雪顷刻间消散，周围的时空仿佛凝固了一般，碎雪竟然都能在眼前呈现出完美的雪花形状。
视线一转，慕鸾微微睁大了眼。
一座晃荡的缆桥上，一身紫色牡丹衣裙的女子正抱着一个孩子，无助地蹲在桥面上。
而她左右两侧，有无数手持刀剑的官兵正向她奔涌而来。
那女子似是看见了慕鸾，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看，湿润的眼角一点点弯起脆弱的弧度。
“鸾儿，母妃走了……”
只见那女子抱紧怀里的孩子，从桥面上踉跄站起，在慕鸾错愕惶恐的目光中，毫不犹豫纵身一跃。
如断线的纸鸢般，朝着万丈深渊坠去。
“不要！”
慕鸾蓦然惊醒，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是屋中熟悉的陈设，可脑海中还停留在那女子纵身跃下悬崖的可怖画面。
鬓间不自觉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慕鸾微喘着气，下意识抬手想擦拭，一抹柔软的触感已经先一步落在了她汗涔涔的额头上。
“怎么了？”
头顶上传来低沉却不变喜怒的声音，慕鸾神色一僵，抬眸望去。
漆黑的瞳仁中赫然映出一张如玉般冷峻的脸庞。
“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