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遥征瞥了杨明一眼,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的漫不经心:“为以后打算?以后有什么打算的?你说来我听听。”
杨明嘿嘿一笑,慢悠悠开口道:“孙哥,咱哥俩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别看你整天一副世外高人样子,见了谁都客客气气,活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罗汉,可你也是肉体凡胎,有七情六欲不是?”
他特意顿了顿,见孙遥征没接话,只是挑了挑眉,便又继续说道:“先别急着争辩,我就问你,当年你非要跑到这岛国来,真就只是为了那几句虚无缥缈的狗屁诺言?我可不信。
再说前几天,我刚到这儿脚跟还没站稳呢,你就神神秘秘凑过来,说要带兄弟去见识见识这边的风花雪月场所,还说保证是‘好地方’。
你要不是熟门熟路,没在那些地方混得脸熟,能这么笃定?说白了,你就是常客,不然哪能轻车熟路给我推荐?”
杨明说着坐直了些,语气里添了几分认真:“我虽然是头回接触这些,但也知道,那种地方可不是随便谁都能进的。
一杯酒可能就抵得上普通人一个月工资,更别说其他花销了,消费水平高得离谱。
孙哥你是长得潇洒,气度不凡,可这世道,离了钞票,再俊的脸也不好使,照样得被人从那些地方给轰出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他伸手指了指四周,声音又扬了几分:“再看你住的这地方,你数数,从门口到厨房,光是仆妇下人就有四五个,还有专门厨师天天变着花样做菜,出门更是有保镖寸步不离地跟着。这排场,可不是一般人能养得起的。
我知道金敬轩给了你不少钱,可再多的钱也有花完的一天吧?坐吃山空的道理谁都懂,你总不能靠着这笔钱过一辈子吧?
你就真没为以后盘算盘算?总不能一直这么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杨明忽然话锋一转,嘴角噙着笑,慢悠悠道:“对了,刘伟回去跟我念叨了一嘴,说你带着他们去见识了艺伎。
嗨,他那嘴也是没把门的,一边吐槽说那艺伎长的不合他胃口,一边又忍不住跟我形容当时的排场,什么包厢里挂着绣金的屏风,茶碗精致得像艺术品,连伺候的侍女都走路带风。别看他嘴上嫌弃,我可门儿清。
请艺伎那都是按小时收费的,一分一秒都金贵得紧。就刘伟说的那阵仗,七八个人围着,又是弹三味线又是陪酒聊天,前前后后折腾了小半夜,没有十几万美金,恐怕压根下不来吧?”
说完,杨明往椅背上一靠,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眼睛亮晶晶盯着孙遥征,眼神里半是探究半是戏谑,分明是笃定了自己的猜测,只等着对方接话。
孙遥征先是挑了挑眉,随即低低笑出声来,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又掺着点不以为然:“你呀,就是被刘伟那家伙带偏了。
别听他瞎掰,那次哪是我请的。是个当地熟人,知道我带了几个朋友来,非说要尽地主之谊,硬拉着我们去的。那地方我也是头回进,里面的规矩、花费,我一概不知。
说实话,当时只觉得那包厢布置得讲究,艺伎的唱腔也确实有味道,至于花费多少……人家没提,我也没问。虽然知道肯定便宜不了,但具体是几万还是十几万,我是真不清楚。”
说罢,他微微倾身,看着杨明笑道:“怎么?难不成你还信了刘伟的话,觉得我成了挥金如土的冤大头?”
杨明叹息一声:“你这打岔功夫越来越厉害了,咱们不讨论这个问题。我是真心想着为你以后思虑思虑,你要是不愿意说就算了。时间不早,我该睡觉去了。”
“慢”孙遥征拦住他道。杨明听见孙遥征这声“慢”,动作顿住了,回头看他时,眼里闪过一丝意外。
孙遥征像是下定了极大决心。他抬眼看向杨明,平日里总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眼神,此刻竟添了些难得的恳切:“其实……我让余海去办的那些事,就是在为以后做打算。
不瞒你说,这处宅子,还有你瞧见的这些排场,都是敬轩给的。他走之前,除了这宅子,还给我留下……不少钱。
但你说得对,坐吃山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两年零零总总花下来,手里的钱已经见底了。也就是你今天问起,我才跟你交个底。真等身上分文不剩的那天,我是绝不会再赖在这儿的。”
提到香秀,他语气明显沉了下去,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你也知道香秀那性子,现在对我早没了从前的信任。自打她接了财务的担子,我这边就几乎没再从她手里拿到过一分钱。要不是敬轩当年留下的这点家底撑着,估计……”
他没再说下去,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客厅里静了片刻,只有远处仆妇们走动时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衬得这沉默愈发清晰。
杨明方才那番话,是有意要激孙遥征把压在心底的话掏出来。
他前几日见金香秀,对方虽没把话说得太透,但字里行间泄露出的信息,早已让他摸透了孙遥征如今那不上不下尴尬处境。
要说这龟田家族,在岛国商界也是盘根错节的庞然大物,旗下企业林林总总,横跨了好几个领域。
可蹊跷就蹊跷在,这家族里的人大多只握着些股份期权,平日里对企业日常经营鲜少插手,更像是一群坐享其成的股东,而非事必躬亲的管理者。
金香秀在外总被人捧着说“掌家”,可杨明从金香秀那话缝里听出来,她所谓的“掌管财务大权”,说白了不过是死死攥着每年的分红不放。
但他都清楚,在一个家族里,能把财务权捏在手里,基本就等同于握住了整个家族。钱袋子捏稳了,旁人想动什么心思,都得先掂量掂量。
更别提金香秀如今手里还攥着张王牌,她那儿子。这孩子不仅是她的软肋,更是她的铠甲,早已被皇室认下,成了板上钉钉的家族继承权持有者。
有这层身份打底,她心里那些想把权力牢牢锁在自己手里的念头,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换作谁处在她的位置,恐怕都会这么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