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光眼神扫过那些苍白的幼小面庞，点了点头。
“跟上我，别回头看，也别去想他们。”她对那几个幸存的孩子压低声音说道，同时将破损的盾牌横在身前，尽可能地为这些脆弱的生命提供掩护“这是活下去的唯一办法。”
卡特斯女孩拉着一个还在发抖的瘦小感染者，小声哭泣着，但眼神已经坚定下来。她们都经历过比这还悲惨的地狱，只是没想到同伴的死法，会是那么的……诡异。
活着，这是他们只剩下的念头。
临光侧身走动，缓慢却不停歇，眼角余光始终警惕着那六道诡异的黑影。
内卫们僵立不动，但这死寂比任何嘶吼都更让人心头发紧。
黑雾如同被关在笼子里的凶兽，在他们甲胄周围疯狂爆裂翻腾，边缘处不断扭曲，像是有无数只无形的手想要挣脱束缚，扑向不远处的临光和那些孩子。
经验丰富的内卫队长，眼下也只能透过那片扭曲的目镜眼睁睁看着临光从容撤退。
他记得自己接到的命令——阻止一切活物离开切尔诺伯格。
可现在呢？他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该死！这命令是谁下的来着？怎么记忆都开始模糊不清……
“动啊……”队长在心里咆哮，但身体像灌了铅。体内的“碎片”正以前所未有的烈度挤压着他的每一根神经，血管突突直跳，他甚至能感觉到它们仿佛下一秒就要撑破皮肤钻出来。
“呃！”
最靠近队长的那名年轻的内卫猛地抽搐了一下，像条被钓上岸的鱼。甲胄接缝处“嗤”地喷出一缕黑烟，带着一股焦糊味。
“队长……控制不住了……它们太——啊！”
话音未落，那名内卫的头盔下猛然爆发出凄厉的尖叫，那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尖锐得像是指甲刮擦黑板，金属刮擦毛玻璃，刺耳尖锐，根本不属于人类。
紧接着，他的身体完全失控，像个被投石机扔出去的石块，猛地向前冲去。
但目标不是临光他们，而是直挺挺地撞向了那个黑发的库兰塔。
“来了！”维塔莉娜将双手的剑交叉横扫而出，剑身上的红光骤然炸开，如同泼洒开的滚烫熔岩，在昏暗的空气里留下了一道灼热醒目的弧线。
内卫一边保持移动，一边抬手，黑色的能量在他手甲的掌心凝聚，不是寻常的法术形态，更像是压缩过的某种活物，黑光扭曲着，嘶吼着，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直扑维塔莉娜面门。
赤红的剑光在黑光射出的同时亮起，剑身上的红芒不是温和的光，而是滚烫的、具有实质般重量的能量洪流，迎着那团黑“活物”泼洒而去！
“轰！”
一声闷响，黑红两色能量剧烈冲突、湮灭，炸开的气浪将地面上的碎石尘土卷起，形成一道短暂的浑浊帷幕。
“哐！叮！锵锵！”
烟尘里，金属撞击声骤然变得密集，像是两个铁匠铺的师傅在对着同一块烧红的铁锭发疯般捶打。
每一次碰撞都溅射出刺眼的亮光，光芒混杂着能量的余烬，一闪一闪，勾勒出两个纠缠厮杀的身影轮廓。
站在远处的临光瞳孔微缩，下意识地将孩子们又往后拉了半步。
这种级别的对抗，光是余波都足以致命。
烟雾被劲风撕扯，稍稍淡去。
只见那内卫身上的黑雾像是被泼了强酸，发出“嘶嘶”的尖啸，剧烈地翻腾、收缩，拼命想钻回那身厚重的甲胄里，却怎么也回不去，反而被维塔莉娜剑上的红光灼烧得不断变薄、消散。
“这家伙……”维塔莉娜心里嘀咕，手上动作却丝毫不停，剑锋连点，每一次都精准地格挡住对方势大力沉、却失了章法的劈砍，“……好像不太对劲。”
就在这时——
“噗——嗤啦……”
声音是从内卫的甲胄内部传出来的，湿漉漉的，像是用力撕扯浸透了水的皮革，又像是骨肉被迫分离。
紧接着，那名内卫身体猛地一僵，动作停滞了刹那。
然后，无数粘稠的、散发着强烈腐蚀性气味的黑色液体，争先恐后地从他甲胄的每一处缝隙、每一个连接点渗了出来。它们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将坚硬的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冒着烟气的小坑。
维塔莉娜嫌恶地皱了皱鼻子，脚下微动，拉开了一点距离。这玩意儿看着就不是好东西。
完了，彻底完了。
远处的内卫队长透过模糊的目镜看到这一幕，绝望地闭了闭眼。
那名年轻的内卫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新人，本以为这次是一场轻松拿到军功的行动……
内卫是皇帝最锋利的刀，可在碎片失控之后……
他只是一个被“碎片”彻底吞噬的怪物。
“————嗬嗬嗬！嗬啊——！”
那声音根本不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更像是胸腔被硬生生撕开，气流摩擦着断裂骨头和腐烂血肉发出的动静。干瘪，刺耳，带着一股子铁锈和尸体混杂的恶臭，偏偏里面还夹杂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奋？
好像有什么东西终于挣脱了束缚，第一次尝到了自由的滋味。
维塔莉娜忍不住向后滑了一小步，不是畏惧，纯粹是生理性的厌恶。
根本不给维塔莉娜思考对策的时间，那内卫——或者说，曾经是内卫的那个东西——猛地弓起了身子。
他那身厚重的黑色甲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连接处迸射出更多的黑烟，比刚才浓烈百倍。
“噗嗤——嗤嗤嗤——”
粘稠的黑色液体不再是渗出，而是像开了闸的洪水，从甲胄的每一条缝隙里狂喷出来，溅落在地，发出更剧烈的腐蚀声响，地面像是被泼了无数瓶强酸，坑坑洼洼，白烟滚滚。
“小心！他要释放国度了！”临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
她把几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孩子紧紧地护在身后，目光死死盯住那团越来越庞大的黑色能量。
亲眼所见内卫和资料中的内卫，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知道！”维塔莉娜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全神贯注地盯着对手。
黑烟没有消散，反而以惊人的速度回卷，朝着内卫身前的空处汇聚。
它们翻滚、挤压、碰撞，仿佛有无数生物在里面互相撕扯吞噬。
很快，一个极不稳定的黑色球体形成了。它表面凹凸不平，边缘不断向外鼓胀又猛地向内塌陷，每一次脉动都让周围的光线扭曲，空气发出低沉的嗡鸣。
球体内部，隐约能看到无数扭曲的、尖叫的影子，它们似乎想冲出来，却又被更强大的力量束缚在核心。
那是一种无法理解的纯粹力量，带有冰冷、死寂的同时，却又矛盾的充斥着疯狂的活力。
远处的内卫队长能感觉到，那股力量甚至透过厚重的甲胄，刺激着他体内蠢蠢欲动的“碎片”。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他甚至能想象出这东西炸开后，这片区域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他想象不出来，因为那超出了他的认知。
黑色球体膨胀到了极限，表面的扭曲骤然停止，整个空间仿佛都凝固了一瞬。
然后——
“轰——！”
不是爆炸，更像是空间本身被撕裂开了一个口子。
国度，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