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王府。
韦王妃坐在主位,妾室张庭坐在侧位,韦熏儿站着说话,房间内只有三人。
“说吧,赔了多少钱?”
张庭面无表情的问道。
韦熏儿无奈得的道:“赔了四万贯。”
张庭冷笑:“呵呵……你们东宫真是一帮生意小能手,我爹借给太子了五万贯,你们居然赔了四万贯,真行啊!”
韦熏儿垂头丧气的道:“谁知道薛锈、韦良昭这帮人都是草包,不仅做生意赔钱,居然连人际关系都处理不好,事情已经闹大了,侄媳特来求救!”
瓜农在皇城门前聚众闹事的消息如同飓风一样迅速的传遍了长安城,消息灵通的十王宅各王府自然会第一时间获得消息。
李亨身为大理寺卿,他的妻妾知道的更快,张庭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去一趟东宫问问情况,没想到韦熏儿在这时候找上门来。
“现在你们东宫打算怎么处置?”
张庭冷着脸问道,“昨天的那场械斗,导致了八人死亡,十几人重伤,二十多人轻伤,这可不是一桩小事啊!
如果太子被揭露出来是庄园的幕后金主,只怕会引得朝野哗然,动摇他的储君之位,你们可是想好了应对之策?”
李俨做生意的钱是跟张去逸借的,而张庭是张去逸的女儿,韦熏儿知道这件事就算能瞒住自己亲爹也瞒不住她,因此才来找她求助。
当下,韦熏儿便把东宫集团计划由韦良昭、元载顶罪之事如实相告,最后说道:
“三叔是大理寺卿,三司会审的主官之一,侄媳来找婶娘就是希望你跟三叔知会一声,尽量把案子摁住,尽快结案。”
韦王妃道:“皇甫尚书跟你阿耶交好,自然不会为难太子,就怕那韦陟咬住不放。”
张庭道:“三司会审,只要大理寺与刑部齐心,光韦陟一个京兆尹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只要韦良昭咬死自己就是庄园的东家,我不信韦陟还敢把太子抓起来审问?”
张庭最初的计划是把韦熏儿送进皇宫闯祸,让韦坚一家大祸临头,从而导致韦王妃被李亨休掉,自己取而代之成为忠王妃。
既然与皇后无缘,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成为忠王的正妻,总不能做一辈子小妾。
但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张庭的预料,韦熏儿成为太子妃之后竟然把她的亲妹子张娴也弄进了东宫。
于是张庭又改变了主意,企图一石二鸟,既让自己的妹子取代韦熏儿成为太子妃,又让韦熏儿给韦氏带来灭门之灾。
因为张庭太了解李亨了,一旦势头不妙,他一定会果断的明哲保身,绝对能干出休妻的事情来。
但事情再次出乎了张庭的预料,韦熏儿确实闯下了祸端,但太子妃的桂冠却没有落到张娴的头上,而是被东方悦捡了便宜。
两个计划一个也没实现,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就让张庭郁闷了。
韦熏儿被废之后老实了许多,不再像过去那样跳,这让张庭看不到韦家被抄的希望,只能放弃了原来的计划,把目标锁定为协助妹子张娴成为太子妃。
谁知道就在今年春天的某日,老爹张去逸突然告诉张庭,太子要做生意,找自己借了五万贯的巨款。
钱都借出去了,张庭也不能跑到东宫要回来,只能静观事态发展。
随后的事情就是“东宫集团”遭遇天灾人祸,赔的血本无归,这让张庭天天去嘲笑张去逸这个亲爹。
“你还想指着从太子的身上赚一笔?你这心可真大啊!”
张去逸这个守财奴捂着心口窝道:“反正这不靠谱的太子给我写了借据,大不了我找他老子要钱去!”
爷俩抱怨归抱怨,但还没有到撕破脸皮的地步,因为那毫无作用,太子有多少家底他们知道的一清二楚!
把钱借出去还要得罪人,那无疑是愚蠢的事情,张去逸这个老狐狸才不会干这种事情!
张娴也知道丈夫做生意赔钱了,无颜面对亲爹,已经三个月没有回娘家了。
张去逸爷俩商量了一通,决定先稳住太子,让他慢慢还钱,或者用这笔钱当做投资,换取张娴成为太子妃也不亏。
但出乎张庭意料的是,东宫集团竟然不认赔,瓜农们爆发了冲突,酿成了二三十人死伤的恶性案件,现在弄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张庭深知,如果李俨的太子保不住了,那老爹的五万贯算是打了水漂,妹子成为太子妃的梦想也将落空,张家也会跟着血本无归,所以绝不能让李俨丢掉太子之位。
保住李俨的太子,等于保住了张家的投资,张去逸父女别无选择。
“既然婶娘这样说,侄媳妇就放心了。”
韦熏儿急忙向张庭道谢,“有劳婶娘现在就跑一趟,我也要回娘家一趟,让我阿耶给皇甫尚书传个话。”
“那就依你所言。”
张庭点头同意,随后两人各自行事,韦熏儿回了位于崇仁坊的娘家,张庭则驱车赶往京兆府衙门给李亨传话。
三司会审也不是说升堂就立刻升堂,做客的大理寺卿、刑部尚书还得回衙门做好准备,带着自己的属官前往,因此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京兆府衙门还没有升堂。
宽阔的天街上人头攒动,数千围观的百姓围成一个半圆,将京兆府门前围的水泄不通。
三百多名告状的瓜农顶着烈日聚拢成一堆,或坐或蹲,等着衙门升堂,一个个很快就被烈日晒得汗流浃背。
张庭乘坐马车来到京兆府衙门的后门,派随从进去一问,得知李亨还没有赶过来,于是便命车夫把马车停在路边荫凉底下等候。
又等了半个多时辰的功夫,方才有一支四五十的队伍簇拥着一辆马车到来,张庭认得是自家丈夫的马车,急忙命随行的宦官李静忠上前喊住李亨。
“殿下,夫人等候你多时了!”
李亨刚下马车,就被自家府上的太监给喊住,当即快步走向树荫下的马车,钻进去问道。
“大热天的,你跑到街上来做什么?”
张庭当即压低嗓门把自己的来意对李亨说了一遍,最后叮嘱:“东宫已经决定由韦良昭、元载顶罪,你要做到心中有数,尽快结案,避免将太子牵连进去。”
作为张庭的丈夫,李亨早就知道“城西庄园”背后的金主是大唐太子李俨,一上午都在考虑如何处置这件事,却又迟迟无法拿定主意。
在李亨看来,把隐藏在背后的李俨揪出来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毕竟李瑛七八个儿子,就算李俨被废了,皇帝也轮不到自己。
更何况,仅仅靠这一件事,并不一定能扳倒太子。
毕竟,李俨只是在背后出钱,不是他亲手下令打死的瓜农,如果李瑛网开一面,最多也就是罚俸禄之类的惩罚。
要知道大唐王朝那些被废黜或者赐死的太子基本上都是涉嫌谋反,相比之下,私自经商并不算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最多会让太子声誉受损。
如果李俨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被废黜,那么作为调查这件案子的官员,肯定会得罪李俨。
李亨可不想当这个坏人,所以一上午都在权衡利弊,磨磨蹭蹭的拖延时间,目的就是给李俨留出应对的时间。
“既然东宫向咱们求助了,那我这次就帮太子一次!”
听了爱妾的话,李亨决定帮助李俨一把。
无论如何,自己妻子的侄女、爱妾的妹妹都是太子的嫔妃,让李俨做太子,绝对好过换一个太子。
随后,张庭乘车离开了京兆府衙门,李亨则从后门进入。
京兆尹韦陟的怒火已经散去,此刻正在向万年令第五琦、县丞温兆伦私下打听这件案子的细节。
作为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韦陟深知在大庭广众之下演戏归演戏,但私下里必须摸清水深。
首先,韦良昭是自己的堂叔,酿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对于京兆韦氏绝对是不光彩的一件事情。
其次,韦陟要摸清这座庄园的金主除了韦良昭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人?
必须先弄清楚这座庄园的实力,如此才能做到不打无把握之仗。
根据第五琦禀报,涉案人员之中除了韦良昭的儿子韦全之外,还有出自京兆杜氏的杜长生女婿,还有一个叫元载的小官的兄长。
综合这三条信息来看,韦陟就有点了然于胸了,“嘶……全都是东宫的属官,莫非这庄园背后的金主是太子不成?”
再回忆今天早朝之时,李俨坐在上面一副心事重重,魂不守舍的样子,韦陟就更加断定这桩案子十有八九和太子脱不了关系了。
这样的话,棘手的问题来了,如果此案背后的金主确实是太子,自己这个京兆尹该如何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