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雾山大战之前,沐风云虽是人皇之姿,气运加身,但其本身修为,至多是大罗金仙巅峰,勉强触及混元门槛。
自废人皇位格,舍弃大道,又遭鸿钧重创,仅存一缕残魂。
如今重塑肉身,按理说,其修为境界应如元始、太上的三清化身一般,遭受重创,大幅跌落才是。
然而,此刻的沐风云,站在她的圣念感知之中,却如同一片……虚无!
一片深不见底的混沌黑暗!
没有法力波动的涟漪,没有大道法则的显化,没有混元道果的气息……什么都没有!
若非他周身那浓郁到实质、令人退避三舍的恐怖魔煞之气,以及亲眼目睹他在血海中吞噬冥河本源、崩碎天道枷锁的骇人景象。
后土甚至会以为眼前站着的,只是一个空有强悍魔躯、却修为尽散、如同凡躯的……空壳!
但这怎么可能?!
那崩碎天道枷锁的力量,那吞噬血海、重塑魔躯的威能,那仅仅一眼就让春三娘如坠冰窟的恐怖意志。
这一切都昭示着,眼前的存在,绝非空壳!
其体内蕴含的力量,其本质的层次,恐怕已达到了一个连她这位地道圣人都无法理解、无法揣测的境地!
“不是修为尽散……”
后土圣心之中念头急转,一个更加惊悚的猜测浮现。
“而是……其力量本质,或许已超越了我。”
那双暗红如血的魔瞳,冰冷地扫过后土和春三娘,如同掠过两块路边的石头,没有丝毫停留,最终漠然地……重新闭上。
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再无关系。
他静静地悬浮在冥河中央,定海神针之下,如同亘古以来便矗立于此的混沌魔碑,散发着令人绝望的沉寂与……深不可测的恐怖。
定海神针依旧散发着煌煌定鼎之光,却无法驱散笼罩在冥河之上、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那片源自混沌的、冰冷魔性阴影。
冥河死寂,墨色汪洋在定海神针的镇压下,不起一丝波澜。
沐风云静立其中,魔躯如山,暗红血眸紧闭,周身弥漫的混沌魔煞如同凝固的黑暗,将希望与温度尽数吞噬。
春三娘面色惨白,在沐风云那漠然一眼的余威中微微颤抖,巨大的失落与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后土立于她身侧,圣威内敛,玄黄之气却如临大敌般在周身流转不息。
那双蕴含轮回万古的眼眸死死盯着冥河中央的身影,凝重与困惑如同浓雾,笼罩圣心。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几乎要将幽冥冻结之际——
“嗡……”
一声极其细微、仿佛空间本身发出的呻吟,在冥河上空响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破碎,没有能量爆发的狂澜。
那片被沐风云魔煞浸染得如同墨玉般死寂的幽冥虚空,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水面,无声无息地……荡漾开一圈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涟漪中心,一道身影,如同水中的倒影由虚化实,悄然浮现。
来人一袭洗得发白的朴素青袍,脚踏芒鞋,手中并无拂尘,唯有一根看似寻常的枯藤杖。
面容清癯,三缕长须飘洒胸前,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对长眉,几乎垂至肩头,更添几分超然物外的沧桑。
正是春三娘的师父,方寸山菩提祖师!
他的出现是如此突兀,却又如此自然。
没有撕裂空间的暴烈,没有威压四方的气势,仿佛他本就该在此刻、此地出现,如同亘古以来便存在的风景。
“师父!”
春三娘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巨大的惊喜瞬间冲散了心头的阴霾与恐惧,失声惊呼,下意识地就想迎上前去。
后土却是心神剧震!
她那执掌轮回、洞察幽冥的圣念,在菩提祖师现身的前一刹那,竟……毫无所觉!
轮回之地,是她的道场,是她的意志延伸!
洪荒之中,便是女娲造人、元始开天、通天诛仙,只要踏入幽冥地界。
其气息、其因果、其存在本身,都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必然会在她这位“水”之主人感知中激起涟漪!
唯有那位高踞紫霄、身合天道的道祖鸿钧,其行踪莫测,方能避过她的感知!
而此刻,这位菩提祖师……竟也做到了!
他的降临,如同清风拂过水面,不留痕迹!若非亲眼所见,后土甚至无法确认他的存在!
这代表着什么?!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从后土圣心深处升起,直透四肢百骸!
眼前这位看似平和的老者,其修为境界……竟已到了与道祖鸿钧比肩、甚至……难以揣测的境地?!
菩提祖师的目光温和地掠过激动迎上的春三娘,微微颔首,随即转向一旁的后土。
他手持枯藤杖,对着这位地道圣人,平和地施了一礼,并无半分倨傲,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深不可测的从容。
后土强压心中惊涛骇浪,不敢有丝毫托大,郑重无比地回了一礼,眼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肃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她甚至下意识地收敛了周身圣威,姿态放得极低。
面对一位能与道祖比肩的存在,圣人之尊亦需保持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