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乌元昌是真的念着旧情，并未折辱过她，不然一个惨字了得，我在东南时也颇受她照顾，不过你放心，乌元昌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说起来我与阮樱也是亲家了，本就亲上加亲，今日看到佑儿，他长高了也更沉着。”
提到儿子，皇帝的骄傲之情溢于言表：“佑儿很是优秀。”
“陛下是明君，若佑儿达不到陛下的标准，也不会这般为他筹谋，这大楚江山需要的是能坐得稳的君王，若无才干，登基又有何用。”曲昭意的头脑十分清醒。
皇帝听完沉默，的确如此，他视曲昭意为唯一的爱人，但却不能为了情而不顾江山。
若萧佑达不到储君的标准，他自然是要另寻他人，幸好萧佑不负他望，其心智定力都远超常人，是最适合做储君的人，只要稍加引导，就能成大器。
曲昭意轻飘飘地就揭示了这一层内情，反问道：“四皇子外，陛下还属意何人？”
“若是无可选，唯有七皇子还有可能。”皇帝并没有隐瞒：“老七在余下的皇子里算是聪明的，年纪小，如果带在身边教养的话或许能成才，他的母妃也比较安分。”
“许久以前，陛下也说过贤妃安分贤良。”曲昭意笑着说道：“如今不怕再看走眼了？”
皇帝无言，当初低估了贤妃才害得昭昭险些一尸两命，这也是皇帝对贤妃最不能谅解的地方，再听到旧事，皇帝叹道：“是朕的错。”
“这些都不重要了，她总得要付出些代价，虽说时间久了点，但陛下万万要她活着。”
贤妃一直为自己成功借刀杀人而得意，如果再见到活生生的她只怕会气恼不已，这才叫真正的报复，穷尽十余年的时间做戏，却是一场空，曲昭意想亲眼目睹那场面。
“自然会让你如意，莫要着急。”皇帝看着曲昭意，恨不得将她的一切填入眼帘。
十余年未见，皇帝觉得她好像什么也没变，但眼神却和从前不一样，终究是淡了。
“那就多谢陛下了。”曲昭意说道：“这次过来只为陪同圣懿，但也待不了几日，还要回商家，之后再次返回东南，我还是少在都城出现为妙。”
商家是皇帝要拉拢的皇商，也是所有皇商里底气最足的一家，出过官身，从四品上。
当初他千挑万选，考察过了商家现在的话事人后才下定决心，商家现在是在他的船上。
“兄长也说了，陛下如今好不容易稳定局面，我们不该给陛下增添麻烦。”曲昭意突然眨了眨眼，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一下：“陛下为我挑的这位兄长颇有意思。”
商遇臣，如今的商家掌舵人，其人稳重古板，在曲昭意看来有些过于古板了，但待人赤诚，这一点上实在无话可说，当初她初到商家，编造她是商老爷子早些年丢失的女儿。
这位可是真的入戏，拿她当亲妹一样，也是帮着她过渡了最难的一段时光，后来为了隐藏萧佑的存在，也是他一直出手安排，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
皇帝的心慢慢沉下去，看着曲昭意提到商遇臣时的和煦笑容，不禁心惊肉跳。
不知是否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与位名义上的兄长已经是通了情意，据他所知，商遇臣的妻子在五年前就去世，一直没有续娶，至今仍是鳏夫。
且那商遇臣到底是出自官家，出身时商家就已经发达，所以也是极有素养之人，虽也是中年，但也是生得玉面公子一般，皇帝的心突突直跳。
只是在对上曲昭意发亮的眼睛时，他才察觉自己根本没有立场说话。
明着来说，他的昭妃已经去世，不复在人间，暗的来说，曲昭意离开以后，他照常宠幸后宫，才生下来那么多皇子，那些都是铁一般的证明，证明他在曲昭意离开后并未消停。
所以，他又有什么立场还批判曲昭意对别的男人生出好感。
朱允是皇帝，这一刻却忘记自己皇帝的身份，百感懊恼。
他知道曲昭意的性子，自己若是敢质问，她必定会反问自己，将自己问到无颜以对，两人将毫无情面，他心生怯意与惧意，嘴角绷住，纵然有万般情绪，也只能凝结于心。
朱允不想顺着曲昭意的话问那商遇臣多有意思，沉默以对，曲昭意却是十分自在，不管皇帝自己坐在了亭间，侯府也是安排得妥当，亭子里摆满了蔬果点心。
不过有皇帝在这呢，曲昭意自己就得做试毒人，所以她先小尝了几样，这才推到皇帝面前：“陛下不用一点吗？等着女儿生产，你也辛苦了。”
朱允的心里这才好受些，起码她并未无视自己。
曲昭意看着变得憔悴了不少的皇帝，想到十余年前与皇帝分别的情形，只觉得恍如隔世。
她生下孩子后进入商家成了商家的人，又跟着商遇臣学着经商，直到有一次与他一同出海，方知道天高地阔，郁结于心的她从此不药而愈。
原本以为自己与女儿分离，又遭受爱人那般打击，她出宫后也只会换来一个郁郁而终的结果，但与商家的结缘救了她的命。
她不再愤懑不平，不再憎恶不止，让自己躁动的心慢慢平静，在茫然没有边际的海上找到了自己的归属，让自己真正归于平静，找回了当初的肆意。
眼前的人是自己年少时动心的人，也曾是真心要携手一生的人，可惜，物是人非了。
纵然两人之间有一儿一女，纵然皇帝要扶她的儿子上位，曲昭意承认，再见皇帝，早就没有从前的心潮起伏，于自己，他仅仅是儿女们的父亲，是他们将来要依仗之人。
曲昭意一个字没有说，朱允却从她的眼神与表情里读到一切。
他一时间悲中从来，从一开始他就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有这样的结果其实早在预想中。
只是当这一天到来时，他依旧不敢相信从前那个敢爱敢恨、大胆热烈的女子会真的将一切看淡，云淡风轻的模样狠狠刺痛了他，他是帝王啊。
他自认为这些年来做得毫无痕迹，在昭妃死后，他封存了昭妃居住过的宫殿，再不让人入住，也将她生下的女儿带到身边教养，除了太后以外，不再让旁人接触。
但是他毕竟是帝王，所以他依旧会宠幸后妃，让她们有孕，再生下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