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因为黄大将军的事？”萧天洛说道：“臣在出使大齐以前黄归将军就曝出军功有假的事，但当时并没有下文，时隔几个月却又再度发酵，且走到当下的境地，臣不得不多想。”
萧天洛其实明知故问，从黄家人的表现来看九成九是真的，就缺个实证。
难道说皇帝在中间顺水推舟？
萧天洛一下子挺直了腰背，讪笑道：“大年初一的那场火烧得可太凶了。”
他一语双关，皇帝岂能听不出来，若论心眼，皇帝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有勇无谋之人，萧天洛这暗示让他径自笑了：“的确，有意纵火，武侯铺辛苦了。”
未让火势蔓延祸及他人就是功德无限，武侯铺去得及时，那，“沈大人去得也很及时。”
萧天洛这话一出，皇帝白他一眼：“你是在试探朕？”
“臣是真的觉得大年初一的，沈大人还如此高效，着实佩服，”萧天洛嬉笑道：“不管是沈大人自行前往，还是有人通风报信，沈大人都是臣心中的好官。”
“他在大理等任职这么多年，本有大把的机会将这个差事变成肥差，结果还是两袖清风，饿也就是买几个酱肉包子填填肚子，真是难得的好官，臣是真心尊敬沈大人。”
皇帝气笑了：“他就吃酱肉包子？”
“是啊，是臣府里的丫鬟撞上的，当时也是惊讶万分呢，好歹也是三品官员，居然过得如此潦草，臣听闻沈大人其实是沈家旁支的孩子，且沈家也没落，所以沈大人算寒门？”
或是想到沈渡的身世，皇帝的心肠软了一些：“沈渡这些年不容易，一大把年纪也不愿意成亲，就这么单着，府上无人自然也就过得粗糙。”
咳，好一个一大把年纪，三十出头可不就是一大把年纪，但放在现代哪算什么年纪大啊，四十岁还没结婚的男人都大把，像沈渡这样的搁在现代就是黄金单身汉，大把女人扑过去。
等等，话题是不是扯远了，萧天洛想知道的是沈渡那日为何会那么快地赶过去啊！
看萧天洛有话要说又不敢随便开口的样子，皇帝嗤笑道：“你的胆子也是不够大。”
“陛下说笑了，在您面前，哪有什么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萧天洛皱起了脸：“臣就是有十分的胆子，顶多敢放肆三分。”
“今日你就三分了？”皇帝实在是被他逗乐了：“黄归之事早就引起朕的注意，不过找不到苦主，又无人证、物证，朕本想着草根之流难得出个人才，是否要放他一把。“
乖乖，萧天洛知道自己要听到内情了，一时间激动得挺直了腰背：“那为何？”
“黄归暗地里与安北侯勾连，此事居然瞒得甚深。”皇帝轻笑道：“朕对他有提拔之恩，他不知恩图报便罢了，朕身子骨还硬朗着呢，他却想到了将来之事，这就要押注了。”
黄归此举是真正踩到了皇帝的痛处，皇帝岂能再容他？
果然，曲老将军回来就是等着被得用，将东营重新交到曲老将军的手上，而皇帝既然发现这一点，自然不会再留黄家，昔时送上门来的把柄就要用上了。
“黄归倒是也有找过那帮人，但始终没有结果，朕的暗卫出马则要顺利许多，且黄归之子黄霄是什么德行，想必你们侯府清楚得很。”
“陛下，那黄霄强抢民女，臣的老街坊也是苦主，当初为了救她出牢笼，侯府与黄家交恶，结下了梁子，当时未将事情闹大，也是考虑到对方是女子，名节事大，并未报官。”
“黄家私下赔了银子，臣安排人将老街坊一家送走，让他们在异地重新安家，了了此事。”
萧天洛晓得皇帝不会无缘无故地提到此事，道：“那家人现在何处臣是知晓的，若是陛下有需要，臣会请他们回都城指认黄霄，对了，此次有流言说黄家跑了两名丫鬟……”
“在朕手中。”皇帝十分利落地说道：“这两位姑娘正在调理身体，黄霄真乃竖子！”
竖子这个词汇可是骂人的，但就是不带脏字。
说起骂人，古人是可以将骂人不带脏字发挥到极点，比如花蕊夫人的一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宋军压境，后蜀主孟昶毫无作为。
手上明明有十四万精良兵马，结果无半分抵抗就举手投降，花蕊夫人以此句话嘲讽后主软弱，十四万将士甘当俘虏，统统不是男人！
骂男人不是男人其实很脏了，结果呢，这话听着更是一首慷慨的亡国诗。
十四万人齐解甲，齐解甲三个字，多毒啊！
竖子其实也是类似的意思，皇帝用竖子来骂黄霄，是对他那点子破事极看不顺眼了。
“那两位姑娘？
“满身是伤，又被猛药落了胎，太医说可以调理，但愿还来得及吧，不会影响她们以后的生育，若是不能，余生难过，女子存活于世不易。”
萧天洛不适地皱起了眉头，父子二人同时递上把柄，皇帝也只能笑纳了，就算是皇帝要下手，他们二人要真是毫无漏洞，皇帝兴许还能放他们一马。
这都将自己立为靶子了，哪有不打的道理，依他说啊，活该！
陛下是将黄归拿下，到时候东营无主，就推曲老将军回去领军，幸好啊，想到在侯府见到的曲老将军，不愧是种了这些年的田，时刻在锻炼，老当益壮。
皇帝的算盘打得太响了，啪啪啪的，算盘珠子溅了他一脸。
“果然，沈大人只是忠于陛下，那是什么事情都能铁面无私地做，那臣大胆一问——当初黄家乡的人真的没有死绝，真的有幸存者？”
黄归是何许人也，当年敢杀民冒充山匪，夸大自己的剿匪功绩，那下手肯定是毒辣。
所以萧天洛一时间拿不准这幸存者是皇帝安排的，还是确有其人。
“此事并非朕的安排，这帮人不过是天降神兵神将，关于他们的来历，只能交给沈渡去查，你小子若是好奇，直接去问沈渡。”
“臣与沈大人也没有什么交情啊。”萧天洛摸着头说道，沈渡倒是打着柳絮的主意呢。
这两人又没能捅破那层窗户纸，要是真捅破了，兴许他们俩还能做亲戚，现在卡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