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剑声响不断，来来回回重复着几句话。
苏良听得真切。
这理应是他的本命神剑，却不知道为何残缺半身，又于此时此刻复苏。
念叨的几句话，他更是怎么听怎么熟。
好像这话不像是玄帝所言，而是出自他口。
玄妙的顿悟感油然而生，如同大儒讲经论道，一点点贯彻而下。
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可苏良原本在阵法上的一些瓶颈在松动。
例如点阵。
他如今应该不算牵点，更像是拉扯，可是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本质上都是飘摇的，无根的。
硬要说的话，像是悬空的画笔，完全凭借执笔人自身的力道与手段来作画绘阵。
这好吗？
好，也不好。
好的是随心所欲，不好的是终归不能升华。
这些都是苏良自己慢慢感悟出来的。
在阵法一途上，他走得足够远。
这里倒不是说像纸面上的硬实力，看的见摸得着，他更多的是一种潜在，是一种远见。
不过光是看见自然也不足够，如何突破才是苏良目前所需要的。
而此时此刻， 他便有此明悟感觉。
“通清明，掌乾坤，化日月，晓天地。”
苏良喃喃自语，跟着念叨，心中越发清明。
他真的抓住了一些什么。
且不管残剑复苏是因何缘故，也不问玄帝论道，眼下的感悟才是最重要的。
闭眼之间，天地似有共鸣之音。
盘坐房内的苏良不自觉闭上了双眼，而周围景象也跟着模糊。
感知上的模糊。
随着残剑忽然一闪，苏良整个人遁入心湖之中。
“来了。”
一道轻笑传来，是玄帝的声音。
“...是你吗？”苏良很快调整心神，平静问道。
四周的心湖不再是他熟悉的样貌，而是改成了记忆碎片中的山水画卷。
两人立于凉亭内外。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玄帝躲藏在阴影之中，坦诚点头：“是我。”
“玄帝。”
“好久不见，天帝。”
简简单单的话语过后，玄帝率先落座，再指了指一旁的空位：“不坐吗？”
苏良默了一下，走入其中， 缓缓坐下。
玄帝整个人都是一片阴影，分明处于苏良的心湖之中，但他怎么都瞧不清对方的容貌，神念更是捕捉不到对方。
“天帝，你应该很累。”玄帝的声音变得更轻，带着一股淡淡的忧郁：“辛苦你了。 ”
苏良这次略作犹豫，点点头：“是有一点。”
有一点吗？
哪能啊。
这是生生世世的轮转。
“想必你应该见过我留下的一些东西了吧？”
玄帝问道。
苏良想了想，觉得对方所指应该只能是叶玄的阵法了。
“算是，不过，你似乎存在于我的本命神剑之内？本命神剑...说起来，祂应该有个名字吧？”
玄帝点头：“你还是那般聪慧，不论看什么局势，永远都能一针见血。”
说到这里，祂不由地感慨起来：“果然，天帝掌乾坤呐。”
“不错，我一直有一道神念分身留存在你的半截‘太一’之中。在当初你下定决心的时候，我便落子此处了。”
玄帝的声音带着一抹悠久，讲诉着那段史诗岁月：“老实说，我已经快忘记了这道分身应该为你做些什么了。”
“轮回的消磨，无尽的岁月，在神道崩碎，神脉坍塌之后，也只有你能够保持绝对的稳定。”
“好在，到底还是用上了。”
苏良静静地听着。
他明白...不，祂明白，自己一遍又一遍轮回要找的东西，或许能够在此得到一些答案，或者线索。
“天帝...牧之。”玄帝突然声调一改，变得亲切许多：“当初你不到一纪的时间，便在阵法神道间追赶上我，说实话，当真是吓了我一跳。”
“不过还好，最终算是我棋高一筹。”
后半句明显带着得意。
“你现在，找到了吗？”
玄帝的话其实没什么逻辑，完全就是想起什么问什么，乃至于此刻突然的转折让苏良沉默。
少顷，他开口道：“你真的还活着吗？”
玄帝不语。
僵持片刻，苏良再问：“我要找什么？”
玄帝不语。
最终，苏良眼眸下垂，呢喃一声：“这样吗？”
玄帝开口道：“是这样的。”
“这些答案，我不能说，也知不道。”
是‘知不道’。
“没事，我明白的。那些东西，应该要靠我自己去找，对吧？”
玄帝不予回答，只是话语再转：“见到我，应该要好一些。”
“所以，你是要我现在把你曾经的造诣一股脑都放给你，还是留在你心湖中自己慢慢消化呢？”
祂的存在，是在特定的时间点，特定的条件下， 将特定的东西，交给天帝。
那是原本就属于祂的东西，但却又不能毫无顾忌地使用。
机会只有一次。
同为神帝，玄帝可不止是在阵法之上占据鳌头。
青帝掌神通，天帝掌乾坤。
玄帝化昆仑，念帝化灵台。
十二神帝最辉煌时期，神域之间的传闻便是如此。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吗？”苏良没有接话，转头抛出另一个问题。
既然他轮回不知几何，也曾破开九域等囚笼飞升，那么之前有没有见过玄帝呢？
或者...其他的神帝？
以前的他，为什么没找到？为什么失败了又要重入轮回？
连时间都能回溯的自己，成长到最后，当真还有不能破的局吗？
玄帝这次没沉默，但答案也没什么意义：“我不知道。”
“我记不住。”
不是记不得，是记不住。
苏良心中有些明白了，于是他也不再纠结这些，直截了当地问道：“所以你要给我什么？”
“总不能是我以前所有的阵法造诣都给搬过来了吧？”
“嘿。”玄帝忽然幽默一笑：“你还真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