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光流转，大道齐鸣。
苏良逆着仙道而上，急速驰骋，每踏出一步，都有莲花虚影激荡，显化神通。
步步生莲，不外如是。
此刻的苏良举手投足间，皆带着神道大势，充斥着道法自然。
仙道在他周身徘徊，不敢靠近，只能顺承着向下，奔着九域落位。
至此，一整条仙路便被重新续上。
璀璨仙光飞射八方。
不过这些场景苏良是不能见到了。
即便到现在的境地，一切仍旧没有结束。
他需要去到所谓的上界仙域，去真真正正地冒犯纯粹的仙道！
而不是这短暂的，由仙道手段勾来的一角光景。
这只是开端。
当苏良走到足够远时，他顿下脚步，后首看来。
身后空无一物，满是虚无。
但不要紧，他仍旧在第一域天外天处。
自己留在沐姐身上的神念印记，还在。
于是他深呼一口气，于心中呐喊。
“沐姐！”
刹那之间。
天外天腾起一片又一片青光，煌煌而耀眼，大气且磅礴，宛若一轮青阳大日升起，弥漫出神道气息。
甚至盖过了仙光。
沐晓晓已经记不清她有多久没有全力出手了。
也分不清这算不算她竭力而为。
时间太久，记忆太长，需要慢慢找回。
但没关系，只要能够紧随其后便可。
不过在这之前...
她一双清冷美眸看向那长风仙人投影。
仅仅一眼。
没有任何沟通，一道剑气纵横而去。
长风仙人的投影甚至来不及发出半点声响，便就此崩碎成无数光华。
李太平等人心中波澜起伏。
传说中的仙人投影，竟承受不住一剑吗？
童皓则整个人傻眼，最后声音有些颤抖问道：“你...你是完整的陨仙吗？！”
仙器能够遗落，仙人自然如此。
可惜，他的提问无人回应。
因为沐晓晓已经消失不见。
再出现时，她来到了那仙器茶壶旁，眉头微皱。
她对这些东西总有一种淡淡的厌恶感。
所以当初那仙剑剑灵找上门时，她的态度一直都有些疏远。
“算了，反正也不是我用。”
她轻声自语，而后探出两根手指，虚托而起，翻手再盖。
茶壶消失不见。
做完这最后一件事后，她站在天外天处，不曾回望。
“你有些犹豫？”
手中仙剑忽然颤动，传音而出。
沐晓晓瞬间回神，微微颔首，竟然没有否认：“一个地方住太久，也不是什么好事。”
言罢，她登天而去。
以仙剑开道。
倘若说苏良是连接了新的仙道...那么她就是第一个飞升之人。
第一域天幕上，一条条秩序锁链忽然开始蠕动。
它们化作金光大道，从天幕之上一路接天而去，铺在虚空中，朝着天外天‘探手’。
看上去神圣而不可侵犯，其中更是伴随着大道之音。
有如此变动的不止是第一域，其他八域皆是如此。
沉寂也好，活跃也罢，九域天道皆重铸仙路。
而眼下的金光大道，便是祂们对第一位飞仙之人的喝彩。
沐晓晓身后是永恒的金光，好似要延伸至天地尽头。
不过她只管持剑而行，从容不迫，偶尔出剑，就这么一路来到天外天最上层的虚空处。
“来了。”
她的声音传来，响彻整片虚空。
苏良转身，颔首一笑：“辛苦沐姐了。”
作为‘九域仙道创建者’，苏良不能自破规矩，打开屏障飞升而去。
但沐晓晓可以。
她是飞升者。
这也是最后一步了，苏良将作为‘偷渡者’飞升上界仙域。
他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所有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沐晓晓轻声问道：“你可准备好了？”
苏良再灿烂一笑：“我已至此处，沐姐，放心动手就是。”
青衣飘动，女子默然。
随后她推出一道光来：“此茶壶对你应该有所帮助，所谓上界仙域皆是未知，你且拿着。”
言语间满是不容置疑。
“放心拿着，这仙器有些特别。虽然不知道为何仙道器灵并不存在，但本身却是实打实的仙器，品质不在我之下。”仙剑剑灵同样出声：“我已经替你抹去了原本痕迹，不用担心，放心使用。”
苏良这次没有推辞，顺手接了过来。
谁也不知道飞升上界后两人是否出现在同一地点。
并且言跟前算计的这处仙门，应该会发了疯一样找他才是，多点手段没什么不好。
“虽然我很讨厌啰嗦，但是，小家伙。”即便知晓她是神，他也是神，但沐晓晓依旧称呼他为小家伙：“倘若你我不在同一处...在我找到你之前，不能死。”
不是不要死，是不能死。
苏良一愣，低下眼眸。
他忽然就想到了第一次去思过崖底的时候。
那时候啊...她一开口，也是叫他小家伙。
“沐姐最好了。”
......
上界仙域，长风仙人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整座祭坛在他仙人投影消散后的一刻钟内，突然崩塌。
舆图更是直接黯淡，遭受着因果反噬。
私自去下界打捞，是有违仙道意志的。
只不过仙道对此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非动静太大，影响太过深远，才会降下警告。
这其中的度，哪怕是仙王也把握不住。
他们这些还隔着一层天仙的真仙自然更不行。
恐怕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君，才有本事与能耐一窥究竟。
但目前而言，这些都不重要了！
仙壶！寻道仙壶与他们的联系，断了！
那可是仙王器啊，就这么丢了。
长风仙人恼火与恐惧俱存。
恼火的是秦一仙王为何要将仙王器削弱成那个样子，还要抽去仙王器灵。
恐惧的是接下来若找不回来，他们这十二真仙，恐怕就走到头了。
......
九域迎来了前所未有的修行热潮。
具体狂热到什么程度呢？
一向矛盾不断的妖族与人族，各域之间皆签订了休战协议。
虽然小矛盾还是不可避免，但大规模的对抗已经一去不返了。
不过就历史经验来看，当这股成仙风气逐渐平静下来后，两族之间注定会再开战。
这是难以避免的，也是永远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
除此之外，十方殿内部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矛盾。
当代十方殿殿主李太平，联合仙剑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十方殿内部人员来了一次大换血。
从第一域到第九域，挨个清算。
九域间最为庞大的人族组织，经过不知多少万年的渗透与改变，许多地方已经腐朽崩坏。
李天平想要天下太平，就需要把崩坏的部分去除掉。
有意思的是，九域之中，李太平唯独跳过了第五域，只是召回了一些人来。
懂行的几乎立马就能看出，他在放权给梦天机。
而且是毫无保留地放权。
具体的原因，无人知晓。
春去秋又来，仙道重续后的一年。
第五域。
在梦天机独揽整座第五域的十方殿大权之后，用了一年时间，做成了一件事。
统一五洲。
这样的事情，在十年前，梦天机几乎是想都不会想。
那时候能把东洲局面稳住，第五域不崩就算不错啦，这样才有机会将边关扯出来。
所以如今的局面，对于梦天机而言，就跟做梦一样。
他虽然能算测天机，但自从五个变数出现后，未来的一切便朦胧起来，他已看不见太多东西。
“成仙真难啊。”
正神游天外的梦天机，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碎碎念。
“怪不得当初的十方仙人能够一人震慑九域，独自劈断天道...这仙路就摆在眼前，但我这进展也太慢了吧。”
一向邋里邋遢的金断玄，如今也是收拾起自己来，破烂道袍换成了崭新出厂，乱糟糟的头发也理顺不少，甚至连一直别在腰间的酒壶，都换成了长刀。
看得出来，他很想成仙。
梦天机不咸不淡说道：“真要一年就给你飞升成仙了，那东洲那五个变数就该加你一个成六个。”
“怎么说话呢？”金断玄瞪眼：“老子天赋不高？”
“我实力不强？”
“也没说你不高不强。”梦天机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只是客观陈述。”
“我不喜欢你的陈述，下次改成夸张。”金断玄一本正经。
“糟老头子要求还不少。”
“我再给你加点拟人手法要不要？”
“什么意思，你说我前面不像人？！”
“呐，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草！扯你胡子！”
“嘶！妈的你真扯啊？！”
两个老头儿‘为老不尊’起来，跟小孩打架也没什么差别。
胡闹累了，便纷纷往地上一躺。
在观星殿最上空，遥望星辰。
“金老头儿。”
“我跟你说我不会原谅你了，竟然扯我头发！下贱！”
“你可得快点成仙啊。”
“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好吧原谅你了。”
“嗯。谢谢。”
“...不客气。”
“妈的死老头儿真以为我跟你煽情呢？滚犊子！”
“哎我操？”
两人再次打闹起来，而梦缘柯就在他们背后，隔着屏风，带着纪语沁与梦微之。
自家老爹这一年可没少逼着金叔努力成仙。
他明白。
梦天机想要尽快找到成仙之法，好让他续命。
“微之。”
“嗯？”
“爹带你去凡间逛灯会怎么样？今天算是凡间的年节。”
“...嗯，好。”
纪语沁在两人离开后，才是捂着嘴笑起来，而后透过屏风，对梦天机传音道。
“爹，我们改天再来咯？”
“寿元的事，缘柯一直都知道。”
“不必担心，咱家微之有个好师弟。”
梦天机装没听见。
直到她也彻底离开后，一直缠斗着的两老头儿渐渐松开。
“多大的人了，小孩子家家的。”
“金老头儿。”
“放。”
“我算合格的吗？”
“啧，又煽情？”
“应该不算吧？”
“......”
“算半个吧。”
梦天机一愣，从地上爬起来。
金断玄却是双手抱头作枕，沉沉睡去。
半个吗？很好了。
......
南溪剑宗摇身一变，成为了第五域的第一宗门。
虽然这第一宗门的宗主不过七境巅峰的修为，但愣是没人敢跳出来反对的。
不过这并不代表第五域没人质疑南溪剑宗。
毕竟不是每一处势力都有着高端战力，知道南溪剑宗如今的恐怖底蕴。
只是这样的质疑，在今年的第五域天骄盛宴大比中彻底消散了。
当所有势力看见一位七境宗主身后跟着五位九境巅峰的时候，整个第五域都为之一静。
特别是领头的那人，气势太盛，压迫感太强。
倒也合理。
毕竟是宗贤领头嘛，在边关厮杀两万年的狠人。
单纯以战力而言，他稳居第一。
他也是第五域当下除了沈臻，最靠近仙道的人。
后者以阵法入道，自己走出了所谓的极境，比他当初在边关多走的两步还要远一些。
两人像是全面发展与单项突破的区别。
宗贤到场没其他目的，就是给南溪剑宗站场子来的，还有风言言，绿缘儿等边关老人。
而除开宗贤，最后气势的是玉巧仙。
南溪剑宗第八峰的玉华峰，是她的后人。
也就是曾经的洛水玉家。
这一点算是一次偶然发现。
但具体是不是偶然，天知道。
此刻，在南溪剑宗小莲峰最顶峰上。
一位红衣女子在顶部的十里长湖中泛起一叶扁舟。
这十里长湖原本是不存在的，在并蒂莲承接天道后，逐渐演化而来。
水不是水，舟不是舟，皆是大道刻画。
唯有湖中那金光灿烂的并蒂莲，算是实际承接。
在神道天地之中，祂除了神性规则，还多了人性感知。
所以祂愿意让陈怀玉来到此处。
小莲峰自半山腰开始，便是禁忌之地了，几乎拒绝所有人的进入。
“你说他在上面会想我们吗？”陈怀玉露出如白藕般的小臂，拨动着湖面，荡漾出阵阵涟漪。
清风微拂，并蒂莲左右飘摇。
“会的。”
天地意念，缓缓递出。
声音像是刚出生的婴儿学舌，稚嫩却清晰。
陈怀玉收回手，叠放双手，半靠在小舟之上，婀娜多姿。
她想起他走前跟她说的话。
“陈姑娘可以等我来接你吗？我保证，不会太久。”
“不会太久是多久？要是太久怎么办？”
“不会的。最多，五年？”
“这么笃定啊？”
“嗯。”
“原因呢？”
“因为你是我娘子。”
“傻瓜。”
“诶？”
“不用给自己定时间。只要你来，五年十年，我都愿意等。”
“那...万一超过十年呢？”
“得寸进尺？”
“哎哟，疼疼疼，错了错了。”
“哼。”
“娘子。”
“...嗯？”
“我爱你。”
“......”
“这么巧。”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