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呵呵……”
就在这时，嘉靖嘴里突然发出一阵咯咯的低笑。
一旁的黄锦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何会在这时发笑，忙问：“主子为何发笑?”
“不干你们的事！”嘉靖忽的脸色再一变。
众人于是又吓了一跳。
黄锦因为自己多嘴，忙趴在地上一个劲的扇自己耳光，并大骂自己真是个无用的奴才。
嘉靖只觉得有些聒噪，只用一个眼神，便制止住了他。
此时的嘉靖，已经逐渐从刚才的愤怒中恢复理智了。
他再次看向下方下跪的海瑞：“海瑞，朕常听朝中的百官说，你是个油盐不进的直臣，百姓的口中的大清官，是也不是？”
海瑞答道：“回禀陛下，在百官口中，臣是否油盐不进，这臣并不知。”
“至于说臣是大清官，那也不过是臣按照朝廷规矩，身为几品官，便拿几品俸禄罢了。”
嘉靖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顿了顿又问：“你在上疏中说，百姓皆言，嘉靖者，意在家家皆净，而无财用也。”
“朕问你，你是否在危言耸听，我大明朝九州万方，当真到了你说的，百姓皆无财可用的地步？”
“当然。”海瑞直言不讳的回答：“陛下久在皇宫西苑，一意玄修，二十余年不上朝，亦不出宫外。”
“美其名曰无为而治，修道 ，设醮行，实则是大兴土木，设百官如家奴，视国库如私产，以一人之心，夺万民之心，又何曾在意过民间之疾苦?”
“陛下可知，陛下在宫中因为玄修每耗费一两银子，从宫里二十四衙门派往各级的宦官，从朝廷到各省，府，州，县的所设的各级官员，便会在对外百姓征税时，以十倍百倍之名义，从他们身上榨取。”
“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数千万子民，更多的是冻死于路边的白骨，以及在寒风中嗷嗷待毙的婴儿。”
“国困民穷，上奢下贪，以上这些，便是天幕中仙人所说的，陛下纵容贪官污吏横行于朝野所致的后果，陛下可曾知否?”
“够了！”嘉靖再一次出声，打断了海瑞的话。
这个海瑞，还真是不给他留一丝情面啊。
将他这么多年来治理天下的老底，当着最信任的宦官面前，全都揭了个干净。
“你说得这些，朕自会去一一查证。”
“此外，既然你这么刚，敢直面朕指出朕的过错。那么朕如今，就交给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去办。”
“你，必须要向朕证明，你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因为这将会是一个得罪人的差事。做得好了，朕可以不治你忤逆犯上之罪，但要是做不好，那你就得人头落地。”
“请陛下直言，无论是什么事，只要不是让臣做违心之事，臣一定谨遵陛下圣旨。”
“好，记住你说的话。”
“朕现在就任命你为督察院御史，连同大理寺卿，刑部主事，锦衣卫指挥使，东厂提督一起，负责调查全国各地官员，是否有贪污腐败的行为。”
“第一步，就先从在京所有官员查起。无论官职大小，无论他们是否是清流还是严党余孽，都给朕查。凡是发现过往有贪污受贿，或者欺上瞒下者，一律捉拿归案，严惩不贷。”
“另外，朕再赐你尚方宝剑一柄，若有途中遇到不从者的，朕许你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嘉靖也是想通了。
既然都被仙人点名了，那么要么不做，要做就干脆彻底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查验一下，海瑞的话是否是真的。
他大明朝当今官员，是否从上到下，都烂到了骨子里。
再说此刻的黄锦与陈洪二人。
在听到嘉靖的话后，他们无疑都傻眼了！
陛下此举，是要将他们大明朝的官员，从上到下全都撸一遍啊。
尤其是黄锦。
他现在便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提督。看陛下的意思，这是要让他和海瑞一起，干得罪人的差事啊。
而与他兀自在心中默默叫苦不同。
此时的海瑞则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里无法自拔。
本以为自己上书，肯定是必死无疑的，最次也免不了牢狱之灾。
万想不到一向性格刚愎雄猜的陛下，竟然到头来会给他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这真是叫人又兴奋又激动。
“臣海瑞，领旨。”海瑞再次弯腰，向蒲团上的嘉靖皇帝行五体投地大礼。
如果说就在刚才，他上书之时，对皇帝心中还有些许怨言。
此刻对嘉靖，他心里则只满满的感恩。
看来陛下还没有糊涂，我大明朝还有得救。
就这样。
海瑞怀着一腔热血，手里捧着天子御赐的尚方宝剑离开了玉熙宫。
只待他离开以后。
黄锦这才小心翼翼的问：“主子，毕竟事关重大，真的要这么做吗？”
他还是不敢相信，皇帝真的要把所有官员都查一遍。
那样的话，朝中几乎所有的官员，都要遭殃。
嘉靖闻言，看向他，嘴角噙起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怎么?你怕了？”
“不……不是！”黄锦连忙摆手。
“不怕你慌什么？”嘉靖笑着笑着，又看了一眼手里的《治安疏》。
“想朕以往对朝中官员，都太过放纵了。现在看来，是时候该紧一紧了。”
正好，他的钱袋子也差不多快空了。
此番下旨严查百官行为，说不定能给他带来一些惊喜。
“主子说的是。”黄锦忙不迭的应道。
“另外，去叫锦衣卫指挥使朱希孝进宫一趟，朕有旨意要给他。”
“是。”
“主子，那这些奏疏?”
陈洪看着嘉靖一直盯着海瑞那封《治安疏》看，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嘉靖头也不抬的冷冷说了一句：“已是无用之物，把它们都烧了吧。”
“是。”
夜。
静悄悄的。
东华门边上，首辅徐阶家里。
已是半夜时分了。
徐阶却怎么也睡不着。
就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此时距离他们上书皇帝奏折的时间，已经快过去快一天了，却还没收到任何陛下派来的人的批复。
他心想，难不成这京城真的要再起一场风波?
正想着间，忽然听得门外家丁来报。
说是海瑞海大人，正和锦衣卫指挥使朱忠孝一起，带着一群锦衣卫，朝他家气势汹汹的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