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过留痕,雁过留声,只要小金凤从这里路过,总归能有看到的人。
小安决定再打探一番,说不定有人见过。
小安正在向轮渡上的人打探小金凤的消息,却发现有人跟踪,显然不是漕帮的人。有王尚香在,漕帮的人早就过来打招呼了,再说,也没必要跟踪不是,不是漕帮的人,那么跟踪的人是谁呢,又是为何跟踪。
难道,敌人也在找小金凤?
敌人在找小金凤,说明小金凤没有落入敌人之手,说明敌人在觊觎那笔巨款,这样一分析,小安的心就笃定了,最起码,到目前为止,小金凤是安全的。
肯定是小金凤察觉到了危险,然后躲了起来,广州城这么大,要是藏一个人,还真的如大海捞针一般难找,更何况小金凤又通晓化妆,女扮男装,男扮女装不在话下,找她,是得费很大的劲。
小安支开王尚香,花钱买票上了轮渡,那俩人并没有跟踪王尚香,而是跟着小安上了轮渡。
小安笑了,这里面有问题啊,不光自己在找小金凤,敌人也在找小金凤。
阎王是我党同志,那么,跟他是夫妻,或者恋人的小金凤会不会是呢,大概率是。阎王牺牲了,小金凤活着,那说明,小金凤手中掌握着一个情报,或者秘密,否则,敌人不会也在找小金凤。
小安判断,敌人找小金凤就一个目的,那就是起义部队留下的那笔巨款。
小安一点都不奇怪敌人跟踪,因为漕帮这么大的动静在找小金凤,敌人 不可能没有察觉,他们之所以找不到小金凤,或者没有小金凤的下落,并不是没有能力,而是不愿意花大力气,如今有另一股力量在找小金凤,他们顺藤摸瓜,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敌人是怎么跟踪上自己的呢,小安回顾了一下,在白云饭店的时候,身后没有尾巴,路上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只能说明,漕帮的人在大张旗鼓的找寻小金凤的事情惊动了敌人,敌人通过他们的渠道知道了小金凤来过码头,而自己恰好也在找寻小金凤。
小安猜测,这轮渡公司有敌人的人,否则,敌人不会出现的这么快,这么准确。
小安有把握甩掉跟踪的尾巴,可是他并没有那么做,他倒是要看看,这尾巴掌握了多少信息,他们的身份到底是警方还是军方,或者特务。同时,小安也想通过敌人来找到小金凤。
不管他了,愿意跟就跟吧,只要愿意,甩掉他们,或者干掉他们,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小安刚下了轮渡,一个戴草帽的汉子就凑了上来,小安一看,那不是大牯牛的兄弟么,见过。
“小金凤去乡下了,这是地址。”
那汉子倒也干脆利落,一上来就直奔主题,性格跟大牯牛差不多,不喜欢婆婆妈妈。
小安接过纸条,不得不承认,这漕帮的力量的强大,这么快,小金凤就有消息了,而且是确切的消息。
“多谢,多谢。”
“大牯牛说了,你是他的 好兄弟,好兄弟就得互相帮衬。”
小安拍拍这汉子的肩膀,给了他十块大洋,然后笑着说道:“等我回来,请你喝酒。”
这汉子应该知道了小安的身份,他弓腰施了一礼,激动地满脸通红,原来就知道这小安厉害,结果没想到,比他想象的还厉害,他们的舵主见了他都要跪拜,能被帮中这样的大佬夸赞,只怕整个漕帮也没几个吧。
小安不知道,大牯牛回去后很是把他夸赞了一番,至于小安的身份,一个连舵主见了都要下跪的人,你说他什么身份吧。果真,大牯牛这么一说,他手下的弟兄们不淡定了,搞了半天,这小子才是顶天的存在,顶天的存在,这么小,还这么客气,真的是他们这些底层帮众的福分。
“那地方不通车,要么我找辆车拉着您去吧?”
小安想了想,微微颔首道:“那就有劳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能为您做点事,兄弟们心甘情愿。”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刘海。”
刘海恭恭敬敬地答道,原来称呼对方兄弟,现在他不敢称呼了,可是怎么称呼,他又很犯难。
小安看出对方的窘迫,笑着对刘海道:“那就谢谢刘哥了。”
这一声刘哥,可把刘海激动坏了。
“叫我刘海就行。”
“都是帮内的兄弟,没那么多讲究,你比我大,我就称呼你刘哥,大牯牛我也喊赵哥,老兄少弟,顺嘴。”
毕竟都是漕帮的兄弟,刘海借车毫不费劲,一会的功夫就拉着一辆八成新的黄包车过来了,跟过来的还有好几个年纪不等的汉子,无不是想来看看小安,他们心中的大人物。
小安当然知晓他们的意思,豪爽地从兜里掏出两块大洋,让他们哥几个去吃茶,并让借车的那个汉子放心,要是有点损坏,他就赔一辆新车给他,直把那家伙乐得咧着嘴笑,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挥别几个豪爽的汉子,刘海拉起车就跑,这点活对他来说就是小意思。
好在离小金凤住的乡下并不远,二十来里地,一个多时辰之后,小安和刘海就到了一个叫下塘凹的村子。
村子不大,也不小,足有两三百户人家。
小安故意装作不知道,后边跟着俩尾巴,刘海只顾着拉车了,当然也不知道。
可怜俩跟踪的家伙还沾沾自喜呢,以为跟了一路,前边车上的那家伙还毫无察觉呢。
俩人被派来跟踪小安的时候还满腹的牢骚,跟踪这活可不是好活,不过,作为新人的他们也不敢不去,明知道不是好活,还不得不干,他俩牢骚了半路,直到到了轮渡,才发现被跟踪的家伙是个半大小子,这让两人很不屑,这不跟玩一样么。
因为轻视,这俩家伙就没太掩饰自己的行踪,所以,小安一搭眼便知被跟踪了。
被人跟踪了,小安无动于衷,他决定了,先留着这俩家伙的性命。
在村口下了车,小安给了刘海五块钱,让他先去一边的小店订好菜饭,然后,一个人不紧不忙地进了村。
知道小金凤住在哪个村,具体住在哪里,刘海不知道,小安也不知道。
小安身后不远处,跟踪的俩人犹豫了一下,简单一商量,就撇下刘海齐齐跟了过来。在他们心中,那个人只是黄包车夫而已,实在没有跟踪的必要。
小安嘴角泛上一抹笑意,问过两个晒暖的阿婆,径直往小金凤的家走去。
这是一处寻常的农家,大门敞开半扇,能听到里面鸡鸭的声响。
小安没想到,小金凤会住在这里。不过想想也很正常,广州城已经不安全了,小金凤只能回老家躲避,好在是别人根本不知道小金凤的底细,更不知道小金凤的老家就在城外二十来里地的下塘凹。
“有人么,讨口水喝。”
小安拍拍门,装作很可怜地问道。
“讨水喝?进来吧。”
里面的人显然犹豫了一下,可能听出讨水喝的人的年龄,所以就应了。
“谢谢大姐,好人呐。”
说着,小安推开门进去,同时眼睛的余光扫到,那俩人鬼鬼祟祟跟了过来,虽然俩人只在墙角露了一下头便缩回去了。
院子里的女人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但是,却未停下手中的活。就见她一把抓起剁碎的青菜洒向脚边的鸡鸭,然后很警惕地看着小安,直到看到小安空着手,她才舒缓了一下神色。
“你等着,我给你倒水去。”
正是小金凤,哪怕只看过照片,小安也认得,虽然她的形象跟照片上略有出入,但这俏丽的容颜却实实在在,哪怕不施粉黛。
小安跟了上去,因为他有话要说。
倒了茶水的小金凤刚要转身,突然大叫一声,她没有想到,这小子竟然跟了进来,而且离她只有一步远。
小安接住了掉到半空的茶碗,然后做了个嘘的手势,而这,只不过在眨眼之间。
小凤仙明白了,顿时捂住了嘴。
小安把茶碗放到桌上,然后坐了下来,他笃定的样子就像是在自己家。
小凤仙看着眼前这个比她小好几岁的半大小子,心神也稳定了下来。看来人的样子不像坏人,而且年纪这么小。
六天前,阎王交代她,假如明日中午他不过来接头的话,她必须立马躲起来,至于什么原因,阎王没说,但是临走前,让她务必拿好那三分之一张戏票,只有这张戏票完整地对起来,她才能放心地把这三分之一张戏票交给来接头的同志。
“别看这小小的三分之一张戏票,事关重大,明白么小鬼同志。”
阎王少有的严肃,地下组织破坏严重,他的上级又不在广州,感受到危险的阎王决定把这笔钱交到放心的人手中,而代号小鬼的小金凤无疑是他最值得托付的人。
想起这话,小金凤就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虽然规定不能过问组织的秘密,但是小金凤大概猜得出,这责任至关重大,因为她知道,这阎王同志负责的情报就没有小事。
“农夫让我来的。”
小凤仙瞪大了一双秀美的眼睛看着小安,眼前这小子实在太过年轻,年轻的都不像话,看年纪也就十五六岁呗,竟然是农夫派来的,农夫,是阎王上级领导的代号,她知道这小子没说谎,因为阎王说过,知道农夫代号的一双手都能数的过来,而这小子直接说出农夫的代号。
“阎王同志牺牲了。”
小安沉痛地说道,看到阎王和小金凤合照的那一瞬,他就知道他们的关系,可是,若是隐瞒不说,似乎对她不太公平,再说,这已经不是秘密,无论是敌人,还是组织,都知道阎王牺牲了,瞒着小金凤实属没必要。
小金凤的眼泪一下子出来了,这结局虽然早已在预料之中,但是,她还是不由地流下了眼泪。
阎王虽然大她五岁,但是,那是她唯一的爱人。
而且是革命同志,她的领路人。
十八岁那年,没有阎王,她早已死了,因为阎王,她又活了六年,幸运的话,还会继续活下去,用阎王的话说,我们一定要有必胜的信心,一直到革命胜利,看到崭新的中国。
虽然预料到阎王会牺牲,可是,毕竟没有亲眼所见,心里总还有奢望,因为阎王是她眼中无所不会的存在,身手,计谋,乃至厨艺。在她眼中,那是一个无所不会无所不能的男人,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如此优秀的男人,临死前竟然没能看他一眼。
小金凤越想越难过,越难过就越伤心,那眼泪就如断线的珠子一个劲滴个不停。
小安静静地看着小金凤,革命同志加爱人牺牲了,纵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悲痛,也会伤心,小金凤没有嚎啕大哭已经展现一个革命者的坚强了,更何况她是个女子。
等小金凤情绪逐渐平稳了之后,小安轻声说道:”阎王同志的死不能白死,我们要替他报仇,完成他未完成的遗愿,这也是我到处找你的原因。”
“阎王同志是怎么牺牲的?”
小金凤抽泣着问道,在她心中,阎王不会死,因为阎王无所不能。
“被人暗害的,应该是熟人。”
小金凤的大眼中全是不可思议,要知道,阎王同志身手可不是一般的强,十八岁那年,阎王赤手空拳干倒五个小痞子,救下小金凤那一幕多年之后还是活灵活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每每回想起来都会让她感到无比的幸福和踏实。
“你放心,金凤姐,我一定会为阎王同志报仇的。”
虽然不太相信眼前这半大小子的话,但是,小金凤又不好说什么,毕竟是革命同志,但是,要是真的如他所说,是熟人害死的阎王同志,那么,作为阎王同志的上级,农夫同志也不会坐视不理,叛徒的危害远远大于明面上的敌人,这是血的经验换来的教训。
小金凤没有说话,她默默地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三分之一张戏票放在了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