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童珍栀二人,离开云府。
安霄涣回到家府居处,静坐,陷入沉思。
安夫人常嫆,提着食盒,走进房间。
闻听脚步声,安霄涣回神瞧看,急忙行礼。
“恭请母亲福安。”
常嫆放下食盒,转而,搀扶爱子。
“免礼平身。”
安霄涣恭立,愤愤不满。
“院门这会儿,是谁当差,如何不知通禀?母亲请稍等,我去管教下人。”
常嫆拦住他。
“涣儿莫恼。”
“是我,不舍你辛苦迎接,特意吩咐,不许他们通禀。”
安霄涣态度,十分谨肃。
“孩儿迎步行礼,是应该的。”
“母亲心疼,是溺爱也,不可取。”
常嫆笑着反驳。
“你教诲母亲,更不可取。”
安霄涣辩解。
“我这是劝谏。”
常嫆无奈一笑。
“惯会说嘴。”
她先一步入座。
“坐吧。”
安霄涣依言落座。
“谢母亲。”
常嫆打开食盒,取出饭菜,整齐摆在桌上。
“归家那日,你惜道,出门在外,尝不到我的手艺。”
“我本想,当天就下厨,给你做一顿饭,怎奈,家事堆积太多,腾不出空,一直拖到今日。”
安霄涣垂眸,几许难为情。
“我就那么一说,何敢劳烦母亲下厨?”
常嫆几分心痛。
“出去一年,回来变得这样客气,可见,独自在外,没少受苦。”
安霄涣不明所以。
“我每月写信,禀知你们,一切无虞,无忧无虑。”
“母亲忘了?”
常嫆道破。
“没忘。”
“谁看不出来,你那是,恐我担忧,而说的假话?”
“我非不知常理,你寄人篱下,怎么可能无忧无虑?”
安霄涣付之一笑,宽解母亲愁思。
“过去已矣,不必过多计较,母亲就当是,我历经磨难,成长成熟。”
常嫆应承。
“好,过去已矣,我不计较。”
她执起筷子,给儿子夹菜。
“尝尝,好不好吃?”
安霄涣尝一口,喜形于色。
“母亲手艺,孩儿唯是赞叹。”
常嫆用筷子干净一端,轻轻敲打一下他的额头。
“油嘴滑舌。”
安霄涣正色。
“母亲,我有事,与你谈一谈。”
“你可愿听?”
常嫆允准。
“说。”
安霄涣微微沉吟,在心里措辞,继而提问。
“以你之见,月溪公主,性情何如,品行何如?”
听得称呼有改,常嫆一惊。
“月溪公主?”
安霄涣复问。
“请问母亲钧意?”
常嫆不答。
“我先问你,你看法何如?”
安霄涣倾吐心声。
“我刚刚思索,旧年为何钟情于她,是因为她的性情,亦或品行?”
“思来想去,我发现,都不是。”
常嫆凝目谛听。
“那是因为什么?”
安霄涣析微察异,有条不紊。
“我属意她,大约,源自习惯。”
“从小到大,她的喜好便是我的喜好,她的习惯也是我的习惯,看似两两合适,实是强行促成。”
“受玥皇严加教导,除了她,我不能倾慕别人。仿佛,我这个人,理应为她而生,为她而活。”
“他们兄妹,不在乎我的真正喜恶。就连我自己,也从没想过,我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久而久之,形成习惯。我便误以为,寄情于她,情深意重。”
“她亦误以为,我们情投意合。实际上,她所中意,是我的伪装。”
确定爱子心意,常嫆这才表态。
“去年,我就不同意你们的婚事。”
“可是,无论我怎么劝,你俱是不听不闻,说什么非她不娶,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而今,怎么突然变心?”
安霄涣自卑愧疚。
“母亲是不是觉得,我负心薄幸,不是一个好人?”
常嫆耐心慈然,劝解疏导。
“傻孩子。”
“我怎会这样看待你?”
“就事实而论,是她先辜负你,又嫁顾念廷,又弃志、去投帝瑾王。”
“虽说,流言不可尽信,但,无风不起浪。你该听一听,外头人哪般议论她。”
“那样的女子,不值得你付以真情。”
安霄涣板起脸来,严正申明。
“母亲请慎言。”
“我无意诋毁她。”
“她是什么样的女子,我心中清楚,不容他人污语蔑词,毁她清誉。”
复见他痴情模样,仿若回到去年,常嫆气不打一处来。
然则,宠爱儿子,她如旧,顺着他说话。
“好好好,怪我诋毁她。”
“她很好,我是坏人,总行了吧?”
安霄涣一脸无辜。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屑再谈宁云溪,常嫆赶紧叫停。
“少扯闲话,乏味没劲。”
“我料,你另有意中人。”
“你且说说,她叫什么名字?”
安霄涣唇际,余一丝甘甜。
“女娘,童珍栀。”
常嫆不识,心生好奇。
“童珍栀?”
“一位民女?”
“你们怎么认识的?她是何样人?”
谈及她,安霄涣心境,温暖如春。
“我们在宫里认识。”
“她,貌胜晨露清澈,姿若垂柳绰约,热情洋溢,坦率可爱。”
他稍稍顿言,思量片时,才接着说。
“我言之肺腑,请母亲勿要外传。”
“她的真实身份,是皇女,自出生便身负皇命,隐身民间。”
常嫆愕然。
“她是……皇女?!”
安霄涣云里雾里。
“是。”
“母亲何至如此惊讶?”
常嫆额蹙眼锁。
“忧你安危,有一机密,老爷和我隐瞒多年,至今没有告诉你。”
“现下,密事几乎守不住,诉你也无妨。”
她详细道出铜事台宅院机密。
“皇子皇女,皆非皇上亲生……”
安霄涣深受震撼,神色始终惊异。
“皇上竟然……”
常嫆谨严,打断他的话。
“主上怎般做法,自有他的道理,我们无权评说。”
“眼下,重要的是,童女娘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安霄涣眸色忡忡。
“她似乎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怪不得,皇上命我斩草除根,分毫不念亲情。当时,我没多想,只以为,龙座之人,为了巩固江山,尽皆漠待亲人。”
常嫆冷静分析。
“自出生起,她就是棋子,用于摆布朝局。”
“皇上既起斩草除根的念头,则说明,她失去利用价值。”
“如是发展下去,她早晚遭遇不测。”
安霄涣提心在口,慌忙离座。
“我这就去找她,告知真相,助她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