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
暮霭沉沉,余晖如血,洒于大地。
李栋梁风尘仆仆,途经宝玉村。
彼时,村中炊烟袅袅,萦绕于屋舍之上,似轻纱曼舞,本应是一幅温馨祥和之景。
可是李栋梁一进村就微微皱眉,鼻翼微动,嗅到了那令人作呕的妖气。
行至村中客栈,店伙计满脸堆笑,趋步上前,恭声道:“客官,可是要住店呐?”
李栋梁目光扫视四周,沉声道:“一间房,五斤牛肉,一壶酒。”
伙计笑容愈发灿烂,应道:“客官随我来。”
言罢,引着李栋梁前往客房。
至客房,李栋梁环顾室内,陈设虽简,却也干净整洁。
他转身问伙计:“这客栈生意怎如此冷清?”
伙计闻言,压低声音,凑近李栋梁说道:“客官有所不知,近来这一带,怪事连连,不少客商旅人,皆离奇失踪,消息传开,众人皆心生恐惧,绕道而行,这客栈的生意,自然就一落千丈咯,客官您独自一人行走,可得多加小心,尤其是夜里,切莫赶路。”
李栋梁听闻,目光一凝,问道:“哦?衙门可有调查此事?”
伙计嘴角泛起一丝嘲讽:“衙门的官差倒是来过,可不过是走个过场。吃饱喝足,抹抹嘴,便说是盗匪所为,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李栋梁眉头紧皱,沉声道:“盗匪?如今四皇子坐镇荆州,治下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竟还有人敢在此为盗?你且与我说说,这情况持续多久了?”
伙计面露犹豫之色,问道:“客官,您打听这个作甚?”
李栋梁神色一凛,自怀中取出令牌,正色道:“实不相瞒,我乃官差。你如实回答便是。”
伙计见状,脸色骤变,慌忙跪地,道:“原来是大人驾到,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此事从六个月前便已开始,最早失踪的是一个贩酒的客商。”
“当时官府正忙着清剿反贼余孽,客商家人报案后,官差也不过是敷衍了事,自那客商失踪后,每隔数日,便有客商旅人失踪,就连武艺高强的镖师,也有一人下落不明。可每次官差前来调查,皆无功而返,最终不了了之。”
“那些官差,平日里只知吃拿卡要,毫无办事能力,真是令人生气!”
李栋梁听罢,目光闪烁,又问:“可有人怀疑这些事是妖怪所为?”
伙计笑道:“起初是有人怀疑过,后来镇妖司的官爷也来过,却未寻得妖怪踪迹。而且众人皆知,大魏境内,但凡修炼有成的妖族,皆有朝廷庇护,吃香喝辣,生活优渥,它们怎会舍弃这安稳日子,来这穷乡僻壤抓人?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在大魏,妖之地位,今非昔比。
那些修炼有成之妖,或开启灵智,或化为人形,皆有一技之长,十之八九为朝廷所用。
诸如挖河道,一妖可抵数十凡人之力;
开山凿石、修桥建城,有妖相助,事半功倍;
上阵杀敌,会法术之妖,更是远超凡人。
故而各地官府,皆喜雇佣妖族,且报酬丰厚,足以供妖族购买修行资源。
然世间之事,总有例外。
亦有一些急功近利、本性邪恶之恶妖,为祸人间。
正因如此,镇妖司方有其存在之必要。
李栋梁又询问了一些细节,这才让伙计离去。
从伙计口中所述,再结合自己所嗅到的妖气,李栋梁愈发觉得宝玉村暗藏玄机。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李栋梁悄然离开客栈,施展镇妖司秘术,仔细侦查。
只见宝玉村多处,妖气冲天而起,且妖气之中,夹杂着浓浓的怨气。
此等妖气,绝非一日之功,为何此县镇妖司竟毫无察觉?
李栋梁眉头紧锁,循着妖气,一路追查。
这宝玉村,乃是一个富庶大村,有四百多户人家。
令人震惊的是,村中竟有六十多处妖气弥漫,几乎成了妖村。
如此众多之妖气,镇妖司卷宗竟无丝毫记录,实乃不合常理。
李栋梁来到一户人家门前,侧耳倾听,地下传来一阵怪异之声,似婴儿啼哭。
他心中一动,跃上屋顶,在茅草屋顶轻轻戳了个窟窿,向内窥视。
屋内,一对夫妇躺在床上,低声交谈。
妇人:“孩子吃得越来越多,这可如何是好?”
男人:“要不我们去找人牙子买几个人吧,总不能让孩子饿着。”
妇人:“如今不打仗了,买人需花费很多银子。”
男人:“只要孩子吃饱了,咱们便不缺银子,赚够了钱,咱们就去城里买房子,当城里人,让咱们儿子在城中读书考举人考进士。”
李栋梁来到屋中,眼神凌厉的问:“孩子?什么孩子需要吃人?”
男人大惊,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把匕首,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
李栋梁抽刀指向男人,厉声道:“回答我!否则,死!”
妇人见状,吓得脸色苍白,跪在床上,苦苦哀求道:“求求你不要杀我男人,我什么都说。”
男人大声道:“不能说!”
李栋梁目光一寒,手起刀落,“刷”的一声,划开男人的胳膊,鲜血顿时横流。
妇人惊恐万分,哭喊道:“不要!我说!是血玉虫!”
李栋梁闻言,勃然大怒:“你们竟然以人肉饲养恶妖!”
这血玉虫,乃是一种妖兽,其排泄之物并非粪便,而是玉,且为血玉。
然其食性特殊,不吃树叶,专吃肉类,尤以人肉为佳。
食人肉所产之血玉,品质上乘,价值更高。
李栋梁曾见过妖怪圈养人类为食,却未曾想,竟有人主动饲养妖兽。
原来,宝玉村之玉,并非采自山中,而是喂养妖兽所得。
李栋梁目光如刀,问道:“村里有多少人在养血玉虫?”
妇人战战兢兢道:“有!有九成人家都在养。”
李栋梁闻言,心中怒火中烧。
他打晕夫妇二人,取出传音玉符,联系镇妖司。
天尚未亮,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骤然响起,如惊雷般打破村中的宁静,数百名官差与十几名镇妖卫,如疾风般驰入村中。
为首之人,大声喝道:“里正何在?”
“有人举报你们村杀人养妖!”
里正闻声,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涕泪横流,喊冤道:“大人冤枉啊!我们村都是老实本分的良民!这是有人冤枉我们村啊!”
李栋梁抓着男人,大步走出,冷声道:“你们不冤,血玉虫就在你们家中,证据确凿,你们逃不了。”
“大人!”
“大人!”
众官差、镇妖卫纷纷行礼,目光中充满敬畏。
里正跪在地上,大声道:“大人,我们真的冤枉,我们村有血玉,但没有虫,我们的血玉,是卖给皇商马家的,来历清清白白,请大人明察。”
“马家!”
一名镇妖卫闻言,脸色骤变,喝问:“皇商马家,可是凉州马家?”
里正连忙点头:“就是凉州马家。”
那名镇妖卫走到李栋梁身边,低声道:“大人,这个马家的家主,乃是陛下的亲传弟子,虎贲将军马原。此事还是不要再查下去了。”
李栋梁闻言,恍然大悟,难怪此地的官差与镇妖司,皆对此事装聋作哑。
原来是投鼠忌器!
皇商马家,虎贲将军马原,陛下亲传弟子,这背后势力,真是一只大老虎。
可是李栋梁也不是一般人,目光阴沉,义正言辞道:“本将军不认识什么马家,本将军只认识大魏国法。来人,给本将军搜,刮地三尺,凡遇恶妖,杀无赦!”
“是!”
镇妖卫与官差大声应喝,如猛虎下山,开始满村搜查。
“有妖!”
“将军救命!”
“哇哇哇……”
一时间,村中惨叫连连,婴儿啼哭声与妖兽嘶吼声交织在一起,令人毛骨悚然。
一股股血色妖气冲天而起,如汹涌的潮水,弥漫整个村落。
“大胆妖孽,还敢作恶,死!”
李栋梁怒喝一声,腾空而起,浑身血气冲天,如熊熊燃烧的火焰,血气化为一柄柄血色长矛,如流星般射下,一只只血玉虫被瞬间击杀,血花四溅。
“哇哇!”
大部分血玉虫,尚属灵智未开之妖兽,然亦有几只,已成气候,化作孩童模样,满身妖气,四处逃窜。
“哪里逃!”
“镇!”
李栋梁一声厉喝,真气如汹涌的江河,奔腾而出,化为一尊尊大印,将逃跑的血玉妖虫,一一镇压。
此时,一名官差慌慌张张跑出来,大喊道:“大人,发现数具尸体,还有几个活人,只是已经……”
李栋梁心中一沉,急忙赶去。
只见那些活人,身上不少肉已被割掉,伤口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你们比妖还要残忍!”
“以人喂妖,草菅人命,罪大恶极,全抓起来,一个不能跑了!”
李栋梁怒发冲冠,大声下令。
官差与镇妖卫得令,立刻行动,开始抓人,村中百姓,见事情败露,纷纷拿起农具,甚至有人抽出刀剑,奋力反抗。
“抗法者以谋逆论处,杀!”
李栋梁毫不留情,真气涌动,如狂风般席卷而出,将数百名村民掀翻在地。
一时间,村中喊杀声、惨叫声响成一片,血雨腥风,弥漫整个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