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医也是可怜，被夹在皇上和富察氏之间，也不知道该听谁的好。”
“傻照水，他早就想好了该听谁的，”陵容摸着手背伤口的边缘，感受着那丝丝缕缕的疼痛，“不然你以为皇上为什么还留着他的性命，何桉鸣是恬嫔的人，皇上其实早就知道了。”
“若是这样的话，岂不是皇上也知道了和太医所做过的那些事儿？”
“放心吧，他不是个傻子，如果他做过的事儿都告诉了皇上，那他一定会死在我们的前面。”
陵容并不害怕何桉鸣将那些事情都说出去，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何桉鸣早就将他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了。
毕竟他交给恬嫔和自己的药物，都是他从宫外带进来的，他根本就没用御药房的药材，皇上自然也查不出来。
再加上，皇上调查恬嫔身边的人，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随着恬嫔的身亡，那些秘密也就都被带到坟墓里了。
“如今他已经回宫，想必是皇上需要的药物，已经带回来了。
本宫也在好奇，皇上究竟能不能恢复身体，继续坐稳皇位。”
“那……奴婢去太医院请何太医过来，叫娘娘好好问上一问。”
“暂时不必了，他刚刚回来，皇上定会叫他去养心殿问话，再加上富察氏所做的事情，皇上很有可能会派人监视着他。
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了，再过几日，借着瞧病的名义叫他过来看看，到那个时候再讨论吧，”
照水见陵容有了安排，便也不再多嘴询问这事儿，“如今皇后娘娘和恬嫔娘娘先后离世，娘娘距离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了。”
“皇上未必想要我坐上后位，”陵容对皇上并不抱有期望，甚至觉得皇上会选敬贵妃，也根本不会选择自己，“不过只要权力在手上，倒也不怕皇上选择别人。”
“可皇上若是选了别人，这权利迟早要交回去的。”照水对现状并不像陵容那般乐观，她放好药瓶，还是想多劝陵容两句，“娘娘，我们还是早做打算的好，免得……”
“有些事情……不是我们可以提前做打算的，毕竟谁做皇后，最终还是皇上做决定的。
哪怕我们做得再好，皇上权衡之后觉得我们不适合，坐上后位的也不会是我。
但你说的也对，凡事早做准备，既然我们不能确定皇上最后选择谁，那我们就在皇宫的每一处都留下自己的人。
做好最坏的打算，就是本宫给自己留下的退路。”
这些事情陵容一直在做，她接手六宫之权已经很久，过去借着女医的名头还将女医塞到了各个抑或受宠，抑或位高的妃嫔身边。
最近一段时间，更是趁着自己独揽大权的时候，在内务府和御膳房等几个重要的地方都安插了人手。
不过这还不够，陵容总觉得自己安插的人手还不够，她前世就没几个忠心为自己的奴婢，今世就拼命给自己准备，皇宫的中的每一处，甚至是冷宫和皇上的身边，陵容都安插了人手进去。
可是这些还不够叫她安心，陵容一日没有看着皇上死去，她就一日活在随时会被皇上赐死的恐惧中。
尤其是皇上最近的行事越来越心狠手辣，叫陵容觉得这皇上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才故意送下这么多人为他陪葬。
毕竟无论是恬嫔还是皇后，皇上虽然有杀她们的理由，但却没有必要去杀她们，可皇上偏偏这样做了，哪怕皇上知道杀了她们需要解决的麻烦会更多。
陵容可不想为皇上陪葬，所以还是要多伪装一些，让皇上觉得自己活着比死了要好。
恬嫔丧仪的那一天，皇上带着怀恪去了，怀恪对生死之事懵懂，但看着恬嫔闭着眼睛没有任何生机，她就猛地哭了出来，眼泪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皇上没什么情绪，他只是瞧了一眼，便将怀恪托付给了夏冬春，带着还打算拜祭恬嫔的五阿哥离开了。
陵容瞧着两个人的背影，并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她转头看向哭泣的怀恪，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夏冬春倒是真心喜欢怀恪，她将小姑娘抱在怀里，倒是着实耐心哄着，一点儿也看不出她入宫时飞扬跋扈的劲儿。
“你和以前还真是不一样，我很难想象脾气暴躁的你，能这么认真哄别人的孩子。”
“怀恪又有什么错，”夏冬春瞥了陵容一眼，“我脾气暴躁，那是因为那些人做的不对，既然做错了事情就该骂该罚。”
夏冬春可不在意，只要她觉得错了的事情，她就是会开口，“一群没长眼的人，凭什么要给他们网开一面。”
陵容不置可否，她凑过去摸了摸怀恪的脸颊，方才从随身携带的荷包中取出一块糖来，逗着怀恪开心。
可小姑娘难受的很，即便口中是甜的，心里还是苦的，她转头埋在夏冬春怀里，无论如何都不肯再抬起头来了。
“好了好了，你就别逗怀恪了。”夏冬春反倒从陵容那荷包里拿了一颗糖出来，喂进了自己的口中，“你这样逗她没用的，失去了额娘，再甜也笑不出来的。”
陵容嗯了一声，便将手中的糖都收了回去，夏冬春第二次抓了个空，又瞥了陵容一眼，回手抱着怀恪继续哄着。
陵容瞧着略显得有些简陋的灵堂，不由得叹了口气，因为恭定和亲的缘故，恬嫔的丧仪注定不能太过铺张，来拜祭的也只是宫中的几个人罢了。
尤其是恬嫔为人傲慢，在宫中并没有几个与她交好的人，皇上一走之后，又带走了几个人，如今灵堂里也就只有陵容与夏冬春了。
陵容盯着那棺材看了好一会儿，方才上前点了香，“既然死了，便好好保佑你的女儿，免得她也如同恭定一样，去那么遥远的地方和亲。
如今有夏妃照顾着怀恪，你也不用担心她在宫中会受到欺负。
本宫与皇上已经商定过了，既然夏妃愿意照顾，便将怀恪送去她膝下抚养。
如果你不愿意，那就托梦给夏妃，本宫另外再帮怀恪寻找养母，定不会委屈了她。”
陵容将香插进了香炉里，升腾的烟雾缭绕，陵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异象出现。
果真，那天只是做了个梦罢了，陵容摸着自己的手背上的伤口，长长叹了口气。
“有点可惜啊……”
“可惜什么？”夏冬春抱着怀恪走了过来，小姑娘哭的累了，趴在夏冬春的肩膀上昏昏欲睡，但还是时不时会抽泣一两声。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鬼，”陵容又叹了口气，她一个人独处之时，偶尔会怀疑自己活着的事是不是真实的，若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也许能叫她心安一些，“若是真的有鬼，恬嫔看到她的丧仪这般冷清，一定会气的掀开棺盖吧。”
夏冬春听着陵容的话，转头便看向了安安静静的棺材，“那就证明我抚养怀恪的事儿她同意了，这也是好事儿，怀恪送去别人那里，我也放不下心来。”
“这些日子你如何照顾怀恪的，皇上都已经看在眼里，自然会答应你抚养怀恪。
恬嫔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若是今夜她不托梦给你，你就安心抚养着怀恪吧。”
“说的那么吓人，我都觉得这灵堂鬼气森森的了。”夏冬春也点了一炷香，拜了拜便也插进香炉之中，“这样也好，你要是不同意就托梦给我，如果你没来我梦里，就当你同意了。
怀恪我会好好照顾的，不会比弘沛差一丝一毫的。”
两人都在恬嫔的灵前说起托梦的事情，白日里夏冬春还不觉得有什么，一到夜里就开始觉得浑身发冷，当真害怕起来了。
“鸣玉，把怀恪带过来吧，我带着她一起睡，今日她额娘下葬，她心里一定很难过。”
“是，娘娘。”鸣玉知道是娘娘有些怕了，便快步去偏殿将怀恪给抱了过来。
怀恪还没有睡着，两只眼睛已经红肿，一见到夏冬春就扑进了她怀里。
夏冬春一边哄着，一边叫鸣玉吹了蜡烛，她指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开始给怀恪讲起恬嫔成了月上仙女的故事来。
不知不觉，两个人就睡着了，这一夜睡的安稳，夏冬春也并没有在梦里见到恬嫔。
因此，夏冬春也便顺利地收养了怀恪，皇上甚至还给她赐了封号为贤。
贤这个封号并不一般，但实际上皇上也只是单纯觉得夏冬春愿意主动抚养怀恪，称得上一句贤惠，便将这个封号给了她。
至于够不够用心也是见仁见智，反正叫不知真相的人听了去，都会觉得这是个顶好的封号了。
瞧着祺贵人请安时那嫉妒的模样就能知晓，在她眼里这封号可太好了。
“贤妃娘娘真是好运，得了这么个好封号。”
“贤这个字，可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淳贵人此次倒是开了口，她眨巴着眼睛，“证明贤妃娘娘贤良淑德，能帮助皇上排忧解难，这样的封号实至名归才是。”
祺贵人不屑地撇了撇嘴，她不忘了借着这样的机会挑拨，一扬起笑脸就看向了陵容，“是啊，确实是实至名归，若是能再协理六宫，就更加实至名归了，是不是啊晟贵妃娘娘。”
陵容并不言语，她平淡地看着祺贵人，夏冬春想要开口说话，也被陵容抬手制止了。
厅中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祺贵人看着陵容的眼神逐渐弱了下来，她颇为尴尬地左右看了看，试图找到一个能为自己开口之人，好解了这尴尬。
只可惜陵容不开口，也就没人敢多说，位份高的夏冬春和曹琴默与陵容交好，欣嫔又与祺贵人交恶，此时自然而然无人理会她了。
祺贵人张口，刚想说是臣妾说错了话，就被陵容开口打断，提起其他事情了。
“之前的名单，可准备好了？恬嫔的身后事已经处理妥当，为三阿哥和五阿哥挑选福晋的事儿，该提上日程了。”
一提到这事儿，祺贵人就更没脸面了，她家道中落，又哪里能给出什么名单来。
其他人可不一样，无论能不能选上，都挑了族内适龄的女子递了上来，照水与从前的那份做了对比，剔除了重复的部分，方才全部整理好，将名单送去了陵容那里。
自请安结束之后，陵容便一直研究那份名单，恬嫔已经死了，新增的女子中便缺少了富察氏的。
“从前皇后娘娘给三阿哥选福晋时，就选了个一个富察家的女儿，察哈尔总管富察·李荣保之女，这次便也添上吧，她是个性情温和的女子，与弘昼也算是相配。”
照水为陵容送来了纸笔，将这李荣保的女儿登记了上去。
“至于这乌拉那拉氏的……”陵容提起笔来，她想到皇后娘娘那个模样，干脆自作主张，将那乌拉那拉氏的女子划了下去。
陵容并不知道，这个乌拉那拉氏的女子在前世入了弘历的后宫，不仅坐上了皇后之位，还在后宫掀起了好大一番波澜。
若她知道此事的话，只怕会笑得去皇后娘娘的牌位前，一件件说起皇后侄女做的那些蠢事。
“这个大学士高斌之女，倒也算是个知书识礼的女子。还有这个，吴扎库氏也不错，听说还倾心于弘昼，许是弘昼也会喜欢她。”
“依奴婢来看，这些大人家的女儿个个都是好的，”照水端了茶杯过来，她看着纸上的名字，“只是不知道皇上怎么想，五阿哥又怎么想。
最怕的就是这些女儿们没有拒绝的权力，这一生就放在这纸张上，由人挑选了。”
“她们有拒绝的权力的，”陵容瞧着纸上的名字，叹了口气放下了毛笔，“只不过为了家族荣辱，她们往往不会选择拒绝，毕竟入了后宫，能叫皇上更加仪仗母家。
虽然不能参与政事，但只要得宠，就能够给母家带来荣耀与利益，如果是你，你会放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