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此刻的他正身处大海深处,正拼尽全身力气奋力游动着。周围除了无尽幽深的海水和偶尔匆匆游过的深海生物,并无他人目睹这怪异到极致的场景。在他身后的陆地上空,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仿若能吞噬天地的空间黑洞,张开了足以吞噬一切的巨口,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灵魂震颤的气息。黑洞之下,正是大海与陆地的交界之处,丝丝缕缕的魔气,仿若从地狱深渊挣脱束缚的邪恶毒蛇,蜿蜒着从黑洞中涌出,在空气中肆无忌惮地弥漫开来,将周围的空间渲染得愈发阴森恐怖。
黑洞的洞口有一队队四臂魔人和身形各异、狰狞恐怖到极点的魔兽进进出出,所有的魔族都都透露出一种令人胆寒到骨髓的肃杀之气。大海之上,波涛如怒,疯狂地汹涌翻腾,其声势之大要将整个世界彻底颠覆,重塑为一片混沌。然而这些汹涌澎湃到近乎疯狂的浪花,并非是由轻柔的海风所带起,而是源于海洋之中正在进行的一场惨绝人寰、血腥到极致的厮杀。从空间黑洞中如汹涌潮水般源源不断涌出的大量海洋生物形态的魔兽,它们的身躯庞大扭曲,充满了邪恶与恐怖的气息。张牙舞爪间,尽显狰狞之态,眼中闪烁着如血般的嗜血红光,在进入大海之后,便如饥饿到极致、丧失理智的恶狼,疯狂地扑向海族生物,展开了一场生死存亡的惨烈较量。
那些海洋魔兽有的体型巨大,形似鲨鱼,锯齿般的牙齿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每一次咬合,便能咬下大片海族的血肉,鲜血瞬间在海水中弥漫开来;有的则类似身形庞大、触手粗壮如绳索的乌贼,长长的触手如灵动致命的鞭子,抽打在海族身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深可见骨的伤痕,伴随着海族痛苦的嘶吼声,场面血腥至极。与此同时,海洋之中,四面八方都有海族生物如潮水般朝着此处汇集,它们的眼神中无一不透露着坚定与决绝,似是为了保卫自己世代栖息的家园,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是无尽的死亡深渊,也绝不退缩半步。
只见一只身形巨大的海龟活脱脱就是一座移动的小山丘,挥舞着有力的前肢,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向着一只来袭的海洋魔兽冲去。它坚硬的龟壳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深浅不一的伤痕,但它的眼神中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依然坚定地迎接着敌人的攻击。还有一群身形小巧却无比灵活的虾兵蟹将,它们成群结队地冲向敌人,虽然个体力量微小,但凭借着数量上的绝对优势形成了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也给海洋魔兽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一时间,喊杀声、嘶吼声、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响彻整个海域。
方圆上千平方公里的海水,已然被染成了诡异到极致的黑紫色,不时还有蓝的、绿的、红的血液,从激烈厮杀的战场中如泉涌般涌现,这些色彩斑斓却又带着浓重死亡气息的血液在海水中瞬间绽放,又迅速凋零,旋即便纷纷融进了黑紫色的海水之中,为这片已然恐怖到极点的海域增添一抹阴森到令人窒息的色彩。海水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整个海洋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修罗场。
此人就这般奇特地从空间黑洞落入海中,并且在朝着远方奋力游去的过程中,被一层无形的神秘莫测的力量所庇佑,又似他本就不属于这个充满血腥与残酷的战场,没有任何一个魔族生物或海族生物能够发现他的存在。更为神奇得超乎所有人想象的是,此人刚刚与一头变回本体模样、拥有元婴实力的巨大鲸鱼擦肩而过。这头身形如山岳般庞大的元婴巨鲸,其庞大的身躯在海水中游动时,海水被排开,形成巨大的漩涡。它的眼睛巨大如湖泊,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可即便如此,它竟然也未曾察觉到有个人类从自己身旁如此近距离地悄然游过。这样的场景,简直神奇得超乎了世间一切常理,给人一种此人置身于一个被世界遗忘、时间停滞的角落的感觉,又或者此人本就处于一个与这场残酷战争完全隔绝的异度空间,游离于生死与纷争之外。
此人似乎对身边游过的这些身形庞大的生物毫不在意,内心笃定自己不会被发现。甚至于,他竟然还张开嘴,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话,却依旧未曾被擦身而过的庞然大物所察觉:“嘿嘿,刘宏弟弟怎么也不可能想到,我误入异界却因祸得福,虽然遭遇无数危险但却在短短时间之内奇遇连连,还进阶到了金丹期中期!臭弟弟等着哥哥回去好好收拾你,定然要一雪被欺辱之仇!哈哈哈!”此人脸上带着得意洋洋、兴奋至极的笑容,眼中闪烁着渴望“复仇”的光芒,已经看到了回去后将刘宏狠狠教训一顿,让他跪地求饶的场景,张狂的笑声来回回荡,带着一种被压抑许久终于释放的畅快,要将这些日子所有的困顿都在这笑声中宣泄出来。
没错,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为保众人安全,怀着必死的决心,毅然决然只身引走元婴魔族的崔岩。崔岩刚说完这句话,整个人瞬间像是遭受了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神秘力量的猛烈冲击,表情陡然一变,用一种完全不同于原本的阴森声音说道:“无知小辈!当真是笑死个人!听你这话,你那弟弟的修为还不如你,区区金丹蝼蚁,竟然还寄希望于另一只蝼蚁!真是无知啊!”这道声音似是从九幽地狱最底层的无尽黑暗中传来,带着丝丝缕缕、深入骨髓的寒意,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冰刀,直直地刺向崔岩的内心深处。
猛然间,崔岩的表情又是一变,重新变回了原本充满不屑的神态,眼中满是轻蔑地说道:“你就看着吧!寄生虫!别到时候哀嚎痛哭就行!哦,我忘了!你这寄生虫只剩下一缕残魂了!真可怜,自己都落到这副田地了,还在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你要真有什么本事,哪里会变成如今的样子?你倒也不是可怜,而是可悲!”崔岩的话语锋利无比直直地戳向他口中“寄生虫”的痛处,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深深的怨恨与嘲讽,想来崔岩肯定是遭了一些罪的。
一时间,崔岩的神态再次变幻,开始歇斯底里地破口大骂起来,那愤怒的表情要将心中压抑已久、如火山般炽热的怨恨都一股脑儿地宣泄出来。他的脸涨得通红,红得好像熟透的番茄,又似被怒火点燃的火焰,眼睛瞪得铜铃大小,几乎要从眼眶中蹦出,双手在水中疯狂地挥舞着:“你这该死的东西,若不是你,我何至于落到这般田地!还敢在这里对我冷嘲热讽,等我恢复实力,定要将你彻底消灭,让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而后表情又变,传出了一连串尖锐刺耳的嘲笑声和话语:“哈哈哈哈,就凭你现在这一缕残魂,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你以为你还能像以前一样呼风唤雨?别做梦了,你现在不过是个可怜的失败者!”
崔岩就在这样表情不停地变幻之间,时而沉默不语,在脑海中与“寄生虫”展开了激烈到近乎疯狂、要将灵魂都撕裂的骂战;时而又自己和自己说着话、自己骂着自己,朝着南方迅速游去。
崔岩并不知道,正是多亏了刘宏在魔族防线上搅起的风云,使得魔族为了应对各处突如其来、狂风暴雨般的危机,不得不从老巢的各个防线调走大量的兵力导致这些防线的兵力空虚,恰好让他得以寻到破绽成功逃了出来。看崔岩极速远去的样子,便能知晓他此刻必然是处于万分紧迫的境地。果不其然,在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崔岩拼命地向西游去,终于他寻得了一处海水较浅,大型海洋生物鲜少涉足的地区。崔岩毫不犹豫地直接一个猛子扎进了海底,让海底的砂石覆盖在了自己的身上。下一刻,原本还在海底上方悠然游弋的鱼儿,像是感受到了某种致命的、无法言喻的威胁,猛然间像是炸了锅一般,纷纷慌乱地游开了,只留下一道道快速摆动的鱼尾痕迹和一圈圈荡漾开的水花。崔岩躲在海底砂石之下,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个暂时的藏身之处。然而他的内心也十分清楚,自己不能在这里久留,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区域,否则一旦被发现,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唉,真是可惜,凭我现在的实力根本催动不了这魔族口中所谓的至宝,顶多是勉强用这东西遮掩一下行迹,可却还有时间限制!”崔岩在心里无声地吐槽着,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与懊恼。他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甘与失落。所谓的至宝在他手中就是一个华而不实、看似珍贵却无法发挥真正作用的摆设,空有强大的力量,却无法为他所用,这让他感到无比的憋屈。崔岩内心的想法,自然被另一道声音的主人所感知到了,毕竟二者现在一体双魂,心意相通,是处于同一具躯壳内的两个灵魂,彼此的想法与情绪都能相互感应。
于是另一道声音愤愤地冷哼了一声,声音中夹杂着无尽的愤怒、无奈与不甘,却也没有再多言语什么。若非崔岩的嘴和刀子一样锋利,另一道声音的主人生怕把自己气着,否则高低得分辨两句。这一声冷哼中,充满了对崔岩暴殄天物的愤慨,以及对自己如今凄惨状况的深深无奈。在这无尽的黑暗中,他们都陷入了一种无力挣脱的困境。
“妈的!这垃圾玩意儿可终于能用了,继续赶路吧!”崔岩嘀咕一声,再次藏匿了身形,继续向南方游去。崔岩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哪怕是一丝微弱的水流波动,他都能敏锐地察觉到。如此这般走走停停,崔岩终于在青柳城的东边上岸了。
虽然这里鬼气四溢,满眼萧瑟,被一层死亡的阴影所笼罩,甚至连海洋上都被鬼气弥漫,让人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但这里对于崔岩来说,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崔岩也不知道现在魔族打到哪里了,或者魔族已经被赶走了也说不定,但是崔岩并不想冒险去赌,更不想让自己以身犯险。所以,崔岩打算顺着柳林森林的外围,去到柳林镇,然后再慢慢潜回青云宗。他深知,只有回到青云宗,他才能真正地松一口气,才能找到一丝安全感,那里是他的避风港,是他在这乱世中的最后依靠。
“要不是刘宏弟弟给我的探测器损毁了,我何至于如此小心翼翼?”崔岩每每遇到这种困境,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刘宏。平常的时候,有刘宏在身边给予诸多帮助,崔岩还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可是现如今,崔岩身上的东西丢的丢、坏的坏、毁的毁,他才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刘宏到底给了他多大的帮助。那些曾经习以为常的帮助,如今在他孤立无援的时候,却显得无比珍贵。同样的,崔岩也深知自己的经验还是太少,如果自己能多留几个心眼儿,也不至于连空间戒指都未能保留下来,导致如今诸多不便。
客观事实不会以个人意志为转移,在青州这片已然被魔族阴霾彻底笼罩的广袤天地间,行至中途的崔岩恰似一只惊惶失措的惊弓之鸟,满是小心翼翼与胆战心惊。一路上他尽可能地隐匿于黑暗的角落,躲避着任何可能潜藏的危险。他敏锐地感知到,魔族的耳目密密麻麻,已悄然渗透至每一寸土地,特别是从柳林森林通往青云宗山门的这条必经之路,更是危机四伏,仿若每一块石头、每一片树叶后都暗藏着魔族窥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