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载坖很清楚,朱翊釴虽然接受了完整的储君教育,也经过过历练,但是对于朝廷的黑暗,他并没有过多的接触,他平日里所接触的都是他的讲官们还有内阁辅臣、部院重臣们,他们都是明事理,知进退的重臣,对于科道这些有文化的流氓了解的不多,再加上平日里有朱载坖坐镇,他们也不敢闹的太过分了。
但是现在朱载坖因病抱恙在西苑休养之后,这些科道言官就开始张狂起来了,御史弹劾都御史,在大明虽然不能说绝无仅有,但是也是非常之少见的事情,为什么房寰在这个时候敢于弹劾海瑞,一来是他平日里对于海瑞早就不满了,海瑞不仅仅对于外官极为严苛,对于都察院内的御史们也是一视同仁,严格要求,不少人对于海瑞的这种作风确实是不满。
房寰只不过是一只出头鸟罢了,朱载坖如果没有反应,他们就会判定朱载坖现在对于朝廷的控制能力下降,他们则会趁虚而入,试探朱翊釴,所以朱载坖当即作出了反应,首先传旨晓谕朝廷,朱载坖已经从西苑返回大内办公了,同时在朱载坖的授意下,锦衣校尉们的午门外演练了,演练什么呢?就是庭杖,大家都很清楚,朱载坖的庭杖还是很要命的,朱载坖通过这种方式警告这些心怀叵测的臣子们,老子还没咽气呢。
朱载坖回到文华殿,问道:“太子这几日可还好啊?”
朱翊釴只能够报以苦笑,从房寰弹劾海瑞到朱载坖将房寰下诏狱,朝廷之上风云诡谲,对于朱翊釴来说,日子可不好过,他们很清楚,朱载坖是不好惹的,这位当了二十年皇帝,对于官场之上的套路不要太清楚,而且他是从嘉靖年间走过来的,当年严嵩、徐阶这样的绝顶高手过招的时候,朱载坖也能在旁边看看,就算是只学到一鳞半爪,对付现在朝廷上这帮乐色已经足够了。
还不要说李春芳、高拱、张居正的倾囊相授,朱载坖肯定是不好惹的,但是朱翊釴就不同了,虽然接受了完整的教育,但是毕竟没有什么经验,而且隆庆朝的朝局一向稳定,这就使得朱翊釴没有见识过嘉靖末年群魔乱舞的场面,对于这些文官们的另一副嘴脸了解不够,不过这次朱翊釴对于他们已经有所了解了。
这些官员们不敢直接给朱载坖上疏,但是却通过奏疏给朱翊釴施加压力,大量的奏疏堆在了朱翊釴的面前,等到朱载坖抵达文华殿的时候,这些奏疏已经堆积如山了,朱载坖到了之后直接吩咐司礼监文书房,将这些奏疏全部挑出来,送去吃灰,朱载坖看着朱翊釴说道:“此位坐着可还舒服啊?”
朱翊釴赶紧说道:“父皇,儿臣断不敢逾矩!”
朱载坖摆摆手说道:“这个位置,你皇祖父坐了四十五年,朕也坐了二十年了,将来你也会坐上这个位置的,坐上这个位置,就是无休止的斗争,你皇爷爷斗了四十五年,朕也斗了二十年了,你将来也要和他斗下去。”
朱载坖要向朱翊釴揭开这个位置的残酷,一旦在这个位置上,就不能够表现出任何的软弱,一旦表现出软弱,就会被别人所利用,现在发生的例子就明证,一个房寰不算什么,但是这些官员们借此在向朱翊釴表达自己的实力,说白了就是欺生,这点朱载坖是很清楚的。
朱载坖对朱翊釴说道:“明日就没有这样的奏疏了,太子你信吗?”
朱翊釴将信将疑,这些官员们一个个在奏疏中说的慷慨激昂的,大有不放房寰就闹事的态度,朱载坖往文华殿一坐,就能够使得这些官员们的闭嘴,这恐怕有些不现实吧。
朱载坖笑着说道:“小儿辈且看着吧。”
朱载坖回到了文华殿之后,首先就是召见了内阁辅臣们,对他们加以申斥,朱载坖责备内阁不能管好这些官员以至于他们上疏渎扰,这是失职,要严厉惩处这些上疏渎扰的。
在召见完内阁辅臣之后,朱载坖又召见了部院重臣,同样是对于他们加以申斥,朱载坖的看法很简单,这些言官小臣无知妄言,部院重臣,唯唯诺诺,成何体统?尤其是都察院御史,出位妄言,甚为可恶,对于都察院佥都御史以下集体罚俸,降低考成,胆敢再出位妄言的,必下诏狱。
同时以朝廷大军在外为由,朱载坖要求总督京营定国公徐文壁和提督巡捕锦衣亲军都指挥使陆绎加强京师警备,大量的锦衣校尉上街巡城,其实官员们都很清楚,这是朱载坖在敲打他们。
而在诏狱的房寰经过锦衣亲军的款待之后也招认了并无主使,就是对海瑞有私人恩怨罢了,朱载坖将房寰的供词明法之后,命令将房寰追夺出身以来文字,举家流放哈密,永不放还,对于这些人朱载坖从不手软,朱载坖的一系列举动向群臣们的说明了一件事情,朱载坖还没有老到无法控制朝廷,想借这个机会搞事情的,都要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
但是令朱载坖没有想到的是,海瑞确实生病了,朱载坖派遣翰林医官诊视之后海瑞确实是生病了,海瑞年事已高,这次被房寰弹劾也确实使得海瑞萌生退意了,所以尽管朱载坖一再慰留,但是海瑞坚决请辞,同时向朱载坖推荐了左副都御史王用汲,朱载坖不得已只得同意了海瑞的请辞,但是鉴于海瑞仍在病中,命令翰林医官继续诊视海瑞,同时加海瑞顾问咨询大臣、少师兼太子太师。
原右都御史杨继盛升任左都御史,左副都御史王用汲升任右都御史。而在朱载坖回到文华殿办公之后,第二天整个朝廷似乎就恢复了正常,房寰一事似乎就没有发生过一样,各级官员们心照不宣的不再谈及此事,老老实实的上疏讨论政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