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玄落地后，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突然有些僵硬。
秘境里尘土的气息，瘴气的滞涩感，像是突然被灌进她的丹田一样，让人有种刚来这里没多久的不适感。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觉得有人在看她。
“怪了......”
不是有人在看她，是很多人。
姜玄正愣神的功夫，那人面兽就骤然凑近了。
重剑从姜玄头顶落下，直直插在她脚下的地面上。
剑身挡在姜玄和那张蜡黄的面皮之间。
她看不清那张脸，也看不清那张脸的眼睛。
“集中点，姜玄”
褚贤在树梢上俯下身子，手中空无一物。
刚才他太着急没办法，直接把师门给的重剑扔了下去。
正是这声呼唤让姜玄侧头，目光在极近的距离内落在那一层一层的手上。
状似佛下坐莲，指尖削薄，捏起来的样子，有些眼熟。
......
那是符师的手。
人面兽上，每一只手，都是符师的手。
姜玄愣着，看那些手腕上并不整齐的断口，意识到这些手应该是被人从那些符师身上活活撕下来的。
她闻着空气里浓厚的血腥味和腐烂的气息，喉咙里一阵翻滚。
姜玄哇的一声吐了出来，万凌云急得直接从树梢上跳下来，扶住脚步摇晃的姜玄。
他以为姜玄太久没烧符中了毒气，拿出打火石就要烧。
“不必”
姜玄用袖口擦了擦嘴，眼角还有着被恶心过了头的生理性泪水。
“你们在上面躲好，不许下来”
万凌云有些发懵，手还提溜着姜玄的腰带让她站稳，一时间没回话。
“说啊！你，还有你们宗门的，不许下来”
她手腕下意识地也在抖，但还是牢牢抓住万凌云的领子，逼着他发了誓才松开。
这是死战。
那个缝合怪，一是看上了清风剑，二......
是看上了她的手。
作为符修的手。
姜玄挥剑，利用剑气把万凌云震远，随手甩了个符，把树梢上的空间隔绝出来。
她听见自己心跳声很快，浑身的血液都在沙沙作响。
这是世界暗面的一部分。
而她却在没有准备好的时候恰好碰上了。
如果有师兄师尊在，如果万凌云他们没有被这个该死的幻境影响，或许一切都不必到这个地步。
她停顿片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笑了。
过了这么久，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害怕了。
姜玄闭上眼，小煤球跃上她肩头，沉稳的重量让她心安下来。
她一点也没犹豫，划破手心，先给赤鸦剑喂饱了血。
小煤球盯着那人面兽的眼睛，脊背上的毛竖起，喉咙里发出混沌的威慑声。
赤鸦剑爆发出惊人的邪气，握在姜玄手中，就像是天生为她打造的一柄魔剑。
“你爹的，来啊！！！”
大概是人害怕时的本能反应，姜玄大声叫了一声，握紧赤鸦剑。
那被缝合的人面一点表情都没有，反倒是那些手，齐刷刷地，指向了姜玄。
【姜玄姜玄姜玄姜玄姜玄姜玄】
那人面的嘴皮子不断张合着，是在一个字一个字机械的念着她的名字。
姜玄看着那张脸就来气，没去管那些死手，而是先一剑上去，削去那怪物的半张脸。
血手茫然地在自己的脸上摸了一会，一层一层的，像是湖心被投了石子而荡漾了一瞬的湖水。
怪物尖利的喊声让离得很远的万凌云都很是不适。
他死死盯着姜玄的背影，头一回这么恨自己只是个剑修。
他只能被保护。
现在出去搬救兵......不行，等他们回来姜玄早就死了......
死脑子快想啊！
万凌云眼白都快瞪红了。
要是白玉殊那个死小子在这，或许就能有什么主意了。
树梢下，姜玄已经和那人面兽过起招来。
赤鸦剑在空中快速劈砍飞舞着，那些符师的手时不时快速合上想要捉住那剑，像是在鼓掌。
姜玄整个人都在发麻，用符术操控着剑快速削去那些恶心的手。
只是没一会，那些手就再次合在一起，捏着莲花诀，欣欣然挂在人面兽身上。
像是被怨气吞过后，消化不顺又吐出来的怪神。
姜玄一次次砍着，消耗了不少灵力维持树梢上的阵法，剑阵的光也渐渐弱下去了。
不行，她快没灵力了。
小煤球扑在一边，和赤鸦配合着咬去血手，嘎巴嘎巴嚼碎咽下。
猫嘴边上染上血红，小煤球前爪不安的刨着地面，时不时回过头看着姜玄。
它知道姜玄快要撑不住了。
万凌云握着剑，在树梢上看姜玄如此狼狈的样子，又回头看褚贤握紧剑身子前倾的架势，突然出声，说了句对不起。
“褚贤，你带着顾叶跑，去搬救兵”
话还没说完，褚贤身边就骤然空了。
万凌云翻身跳了下去，正正落在那人面兽身上，拔剑，刺入人面兽头顶。
褚贤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突然被抽空了一瞬。
姜玄快不行了，大师兄也快没了。
刚才用剑阵轰了那么多次这怪物都毫发无损。
人面兽不抓住姜玄就誓不罢休，但有他们远山宗在，姜玄不可能死在这里。
大师兄在秘境外说过的，这次两宗联盟，说好了一起走。
褚贤来不及思考更多，顾叶直接把保命的乾坤袋一把丢到姜玄脚边，就被褚贤拉着御剑走了。
......
万凌云脸上带着杀意，抽出空子看了姜玄一眼。
“对不起啊小师妹”
他食言了。
身为大师兄，绝不可能让任何一个人死在自己前头。
别宗的小师妹也不行。
万凌云脚下砍出的裂缝扩大，人面兽裂开，吞进他一只长靴。
他很是嫌弃的噫了一声，人面兽重新缝好身体的片刻就翻身滚到姜玄旁边。
“太恶心了，口味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