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篱看着自己手中的剑，慢慢握紧，眼神渐渐有了焦点。
剑气挥起，面前的幻境被罡风震动，开始摇晃起来。
像是水波下的世界，每一次的呼救都只能吐出气泡，但听不见声响。
江篱站在姜玄身侧，看着天空的裂痕一点一点扩大，将手中剑柄转在身侧。
剑刃锋芒毕露，虽然在修为上仍旧有所不及，但江篱从没有停过修炼。
有姜玄站在她身侧，有人能听见她的呼救，理解自己无法言说的细微痛苦，江篱就感觉自己好像也能走的更远一些。
幻境再次将众人淹没，白玉殊奋力朝姜玄游了过来，在即将被卷进漩涡里的前一刻，握住了姜玄的手。
姜玄本来只要去拉江篱的，但她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全，也没有强求要和姜玄一起。
她并不是需要被保护的对象，现在开始，她也可以去救别人。
江篱在幻境的缝隙里看见了周霜露被困，决定先去找师姐。
姜玄看着自己的指尖和江篱错过，躺在漩涡里，却突然觉得有种充盈感蔓延在心间。
是啊，江篱并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就和姜玄自己一样。
白玉殊抱着清风剑，已经在漩涡中昏了过去。
来自关心的爱意和带着控制欲的感情是不一样的，姜玄自己有主见，也能分辨出这种细微的差别。
或许是从前独来独往惯了，她突然还有些不太适应自己竟然能得到这么多爱意。
不知不觉间，姜玄也成了传递爱意的那个人。
要是在魔界的时候能早一些认识到这一点的话，她和凌心，或许也能成为朋友吧。
看着江篱总是茫然不定的样子，姜玄也总会想起凌心。
果然，千错万错都是沈修晏的错。
在他手下干活，不干傻了才奇怪。
每天那么高强度的工作，把凌心都硬生生弄成了没感情的杀人机器。
姜玄突然意识到自己从前好像太过分沉浸在自己的痛苦和恨意里了，恨天杀的魔界和莫名其妙的折磨。
穿书对她来说根本不是一次重来的机会而是漫无尽头的折磨。
但现在，她好像突然注意到了，原来那时，茫然痛苦的不只自己一个人。
修真界和魔界之间你来我往的斗争都让大家陷入了循环无果的怪圈。
或许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战。
修真界不一定正义，沈修晏或许也有苦衷，两边就像是卡在一起的锯齿，只有彻底两败俱伤变得粉碎才能让一切痛苦都结束。
这一世，不知道姜玄自己是否能让这里发生一些改变。
不管怎样说，现在，姜玄有了另一个拔剑的理由。
不只是为了自己活下去，也是为了修真界的大家。
幻境破灭后，各个空间都被联系在一起。
沈闻曲他们和姜玄分头行动，各自算是把修真界的亲传救了个七七八八。
最后唯一的问题就在顾叶和万凌云这里。
可怜的远山宗，被幻境玩弄在股掌之间。
顾叶陷入幻境的时间最长，已经到了分不清现实的程度。
万凌云不用说，他甚至还在第一层幻境待着，没发现这里有任何问题。
偏偏鬼影就是需要让人一层一层跌入更深的幻境来控制其神智以此夺取灵力。
万师兄眼神清澈，还在宗门习武场练剑，没从幻境里醒来竟然还是最安全的一个。
褚贤在幻境互通后是有尝试过帮万凌云清醒的。
他从悬空的楼阁指到天边的裂纹，硬生生说了几十处逻辑错误，万凌云还是不解其意。
褚贤只是叹了口气，意识到万师兄暂时还算安全，扭头去救顾叶去了。
姜玄赶到时，万凌云还撑着下巴靠在石桌子上思考褚贤刚刚的话。
什么意思？
天空里有个大窟窿？问剑阁里剑器倒挂？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以前阁楼里好像不是这样摆设的，但倒着放剑他也照样能提剑练武，不成问题。
万凌云眉宇纠结在一起，有些不明其意。
“嘿，想什么呢？”
姜玄看见万凌云还如此单纯的待在第一层幻境，倒也乐得轻松。
大家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执念或是梦魇，像是沈闻曲，或者像是姜玄自己，那些美梦看了只觉得凄凉。
更别提周霜露，她太在意家族荣耀，竟然在幻境中梦见自己被父亲母亲训斥，之后因为理念不合杀了他们，自己成为家主振兴周氏。
江篱赶到时，周霜露已经毁了三次幻境，差点就要陷在里头出不来了。
让她最讨厌的养妹江篱救了她，周大小姐或许也不太高兴。
但万凌云并不一样，他想要的美梦，就是当下。
每日在宗门里练剑问道，一颗道心干干净净，半点多余的欲求都没有。
他只想成为最强，不是因为想获得权力，或者是凭借最强的身份得到特殊的待遇，仅仅是因为，他想成为最厉害的那个剑修而已。
姜玄也撑着下巴坐在万凌云旁边，或许是觉得自己的幻境太过复杂，待在这个漏洞百出的梦境中，姜玄却觉得有些放松。
万大师兄......真好啊......
她有的时候也想这样，什么都不想，但早从一开始，姜玄就不是这种类型的人，也被剥夺了这样单单纯纯活下去的机会。
如果第一世她就来了修真界，没遭那么多罪，没死那么多次，或许，她也能更善良些。
但现在，她做不到。
看着万凌云这样困在环境中，她一面有些感慨于万师兄的道心，一面，又有些抑制不住的，想活活剜了那个鬼影。
他以为他是谁？能这样耍他们这些亲传？
先把他自己的道心洗洗干净再来吧，对于他，姜玄这个做了七辈子魔修的人都能理直气壮地上去啐两口。
起码她也是自己老老实实修炼，从来没有起过直接夺取别人修为的念头。
万凌云捏着下巴没让姜玄再插科打诨，而是挥挥手，又继续念念有词起来。
“......天空大窟窿，问剑阁倒挂？什么意思......啧，褚贤这小子打什么谜语，姜玄你明白吗？”
姜玄怔了片刻，看着他清澈的眼睛，默默笑了笑，“啊，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呢”
白师兄那边刚刚找到了在幻境里徜徉在山珍海味中的小煤球，两个弹脑崩结束战斗把灵猫扯了出来。
【姜玄，幻境里只剩你和远山宗的人了，师尊已经急得要杀去玄月宗了，你们快些】
白师兄的传音从幻境外进入姜玄左耳。
时间快要来不及了，姜玄也沉下心思索起来。
幻境是依赖人的欲求而生的，即使是像万师兄这样一心问道的人，被拉进幻境里也会中招。
只要是肉体凡胎，进幻境不清醒过来就没办法出来。
那鬼影的分身已经被姜玄她们斩灭了不少，或许让万凌云再坠入一层幻境，等那鬼影法力耗尽，他们也能出去。
问题就在于......
姜玄回头看了眼还在苦思冥想的万凌云。
看样子，万师兄大概是发现不了这里的问题。
但如果，进这里的人没有欲求呢？
那鬼影吞不下掌门，证明他能承担吞入的灵力是有限制的。
如果引进一批无欲无求的弟子，是不是就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把幻境撑爆？
无情道。
这三个字出现在姜玄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