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头望着天空飘落而下的细碎雪花,黄品的嘴角幅度极小的往下搭了搭。
不过这个细微且一闪而过的表情还是落入了白玉的眼里,“想安登了?”
对于白玉的洞察力,黄品已经见怪不怪,依旧仰着头盯着落下的雪花道:“雪大的地方可不只有九原。”
“哦?”白玉先是拉长了语气透出反问的意思,随后满是戏谑道:“难不成你想的是燕地?”
收回目光看向白玉,黄品抿嘴一笑,“你说的还真没错。”
白玉微微歪了歪头,俏脸上全是疑惑,“你不是在说笑?”
黄品敛了笑意,极为郑重的点点头,“之前一直没讲明族地到底在哪,不是我不愿说,而是真的解释不清。
辽东与九原相隔近三千里,没人会信我是生长于那里。”
顿了顿,黄品苦笑了几声,将目光再次投向落雪道:“更解释不清的是,族地是同一片地,可人与物却是沧海桑田。”
白玉很难理解黄品这番话的意思。
而且心里的疑惑更大,甚至生出了好奇心。
不过黄品的脾性她最为了解。
能说,或是能说明白的,绝对不会瞒着她。
既然已经说了解释不清,那就一定是黄品说了她也听不明白。
用脚轻轻踩了踩地上的薄雪,白雪忽的咯咯一笑,“若是族地在辽东,那你夜里可得去春那里。
她就是燕地广阳郡之人,而广阳郡可是紧临辽东。
你们还算得上半个乡里。”
说到这,白玉对黄品极为俏皮的挤了挤眼睛,继续道:“再说个你不知道的,春可是有姓的,且还是燕姓。”
“嗯?姓燕?”转过身看向远处廊檐下同样看着雪的春,黄品惊讶道:“她是原来燕国的宗室?”
“不但是出自宗室,还是燕王喜最小的女儿!”
给出一个极为劲爆的答案,白玉用肩膀轻轻撞了撞黄品,笑得将眼睛眯成一道月牙继续道:“又多了一个公主,心里是不是欢喜的紧。”
黄品懒没理会白玉的调侃,而是极为好奇道:“当初陛下可是对燕国最为厌恶。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白玉翻了一眼黄品,“咱家可曾亏待过谁?
再者旁人是如何嘲讽咱家门风的你不知道?
便是块石头入了咱家,也能给捂得跟乌薪一样。
自然是春自己与我说的。”
将目光同样投向春,白玉颇为感慨的继续道:“春是真把你我当做了家人。
不但连燕国灭国前所藏财帛之地的舆图都交了出来,还拒绝叫回原名。
或许……”
黄品知道白玉未说出的话是什么。
脑海里将历史的各路反秦力量回想了一遍。
各路蹦哒出来的王室中,唯独没有燕国的真正宗室之人。
估摸当年陛下对太子丹太过生气,对燕国宗室真下了狠手。
春的这重身份倒是极为稀有。
但问题是燕国灭国时春才八岁,且又是个公主而非公子。
就算是把春推出去,燕地也未必会有多少人对她有多大的认同感。
想到这,黄品轻声拒绝白玉的提议道:“春能逃脱出来已经用光了运气。”
看到春发现他与白玉都在看着她,猛得起身打算走过来。
黄品边摆动手臂示意不必过来,边对白玉继续道:“咱家不缺钱,且春连原名都不愿改回去。
还是让她安稳的待在家里吧。”
白玉微微点点头后,又一次用肩膀轻轻撞了撞黄品,“难道你不好奇她是怎么熬下来的?”
闻言,黄品眉头一挑,将目光从春的身上挪向白玉,“你的意思是到了现在还有燕人暗地里护着春?”
白玉微微摇头,“不说入了岭南,遇着个燕地之人都难。
单是入了咱家,岂能是说联络便联络的?!
不过燕人没法联络春,春却知晓如何联络那些燕人。”
略微想了想,黄品还是不赞同白玉的想法,缓声道:“春都成了可随意赏赐的隶妾,你觉得那些人还能用?!”
“你说的这个我也思虑过。”
白玉瘪瘪嘴,同样对那些燕人极为鄙视的继续,“虽说缺了忠义糊弄了春,可毕竟知晓春的真正出身。
燕地若跟着乱将起来,总归能用春的身份少死些人。”
黄品眸光一凝,摸了摸下巴的断短须,“你是觉得我现在戾气太重?”
“岭南屯军的剑戈还没染上血,你哪来的什么戾气。”抬手替黄品拍落掉身上的积雪,白玉眸中透出心疼道:“只是想让你尽量宽心些。”
略微沉默了一下,白玉对黄品举起掌心,并且又一次挤了挤眼,“当初在新城赏赐的隶臣妾当中,春是年岁最小的一个。
可即便是她,也到了我与你成亲的年岁。
其他四人更不必多说。
且入咱家这么久,许多事也知道的清楚。
再是卑贱,也要给个母凭子贵的机会才是。
不然,怕是会如同落在掌心的雪一样,化成了雪水。
她们个个都是王昂精心挑选的,都是美人。
你真舍得如此?!”
这个话题早在刚入岭南的时候两人就说开过,只是被阳滋给捷足先登。
接着就是对红水用兵以及因政哥崩殂而病倒。
这么一耽搁,又是一年过去。
刚刚从红水城回来白玉便再提这茬,也确实是极为苦心的想让他放松放松。
只是这个节骨眼上,外加才折腾回来,黄品是即没心情也没精力去搞这些事。
不过有一处白玉说的很在理。
春夏秋冬与四季,一直都跟着白玉。
隐秘之事即便不打问,多少也能看出些来。
想要后院稳固,避免出乱子,也该到了提些身份的时候。
想了想,黄品呵呵一笑道:“子嗣兴旺也不是一蹴而就之事。
更非只一夜欢好便能怀上骨血。
任老头到现在还卧病不起,还得抓紧过去瞧瞧。
今晚先与春独处一室待上一会儿,让旁人心底有个数便可。”
白玉俏脸布满戏谑,眸光自上而下扫了扫黄品,“欢好与否与说什么,我又不管这些。
况且我与阳滋再如何美艳,也都是旧人,哪抵得过新人诱人。
你这话说的也假了些。”
黄品同样戏谑的看了看白玉,“都说女子心思难猜,这话说的一点不假。
当年在新城之时你说过宁可身子烂了也不给龌龊之人。
到了现在居然竭力把我往旁的女子身边推。
是你自己变了,可不是我抵不住……”
“阿兄!”
黄品还未调侃完,阳滋突然间跑了过来,并且边跑边流着泪水。
待一头扑进黄品的怀里后,更是抽噎道:“阿翁是被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