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月夜的余晖尚未完全褪去,清晨的薄雾如同轻纱,笼罩着玉安县郊外的西山陵园。
这里地势清幽,松柏苍翠,是县里环境最好的一处安息之地。
肖岷的专车沿着盘山公路缓缓上行,最终停在了一处僻静的平台。洛玄和乾星率先下车,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才为肖岷打开车门。
肖岷今日穿着一身肃静的黑色西装,手中捧着一束洁白的百合与淡雅的菊花。他面色沉静,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思与追忆。霍晴羽本欲同来,但肖岷考虑到她孕期不便长途颠簸加之陵园气氛哀伤,便坚持让她留在了玉安县的寰宇天大酒店休息,只带了洛玄等四人随行。
沿着打扫干净的石阶一步步向上,空气清新却带着凉意。很快,一方被打理得十分整洁的墓碑出现在眼前。青石墓碑上,没有照片,只刻着几行字:
恩嫒 瑾瓷 之墓
(亦名:苏婉清)
生于x年x月x日
卒于x年x月x日
救命之恩 永世不忘
祭奠人 肖岷 敬立
墓碑前,还摆放着一些新鲜的水果和糕点,显然是陵园管理员定期更换的。
肖岷走到墓前,静静地凝视着那方冰冷的石碑,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去年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那个穿着旗袍、笑容妩媚却身不由己的女子,那个最终在枪口下义无反顾推开他,用柔弱身躯挡住致命子弹的决绝身影。
“瑾瓷…苏婉清…”肖岷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心中五味杂陈。一个是她作为棋子时的代号,一个是她或许渴望回归的真实身份。无论哪个,她都再也无法使用了。
他俯下身,将手中的花束轻轻放在墓前,然后仔细地拂去石碑上几乎不存在的灰尘。
“我来看你了。”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人,“去年今日,我承诺过,每年都会来看你。今年,是第一年。”
洛玄四人默默地站在稍远的地方,垂首肃立,保持着安静的警戒。他们虽然不知道墓中女子的故事,但知道她对董事长有救命之恩,心中也充满敬意。
肖岷就那样静静地站着,沉默了许久。山风吹过,松涛阵阵,仿佛呜咽。许多回忆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初见她时那份刻意的风情万种,她卧底在公司时那些看似寻常的互动,她偶尔流露出的忧郁与挣扎,以及最后时刻,她眼中那份解脱、愧疚与决然…
“你的母亲…”肖岷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肯定,“我已经托人查到了下落,也做了一些安排。那个控制她、逼迫你的境外组织‘金复社’,其主要头目虽然有一人漏网,但残余势力已被我们剿灭。请你放心,你的血不会白流,你母亲的晚年,会得到安宁和保障。这是我能为你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之一。”
他像是在向她汇报,又像是在对自己承诺。
“世事变化很大。”肖岷继续说着,像是与一位老朋友闲聊,“岷水集团发展得还不错,pi网络也在全球铺开了,虽然挑战很多,但前途是光明的。我…我也结婚了,我妻子慕雪为我生了一个儿子,叫宸曦,很聪明可爱。晴羽也怀孕要临产了…家里一切都好。”
其实他说的这些,已故的瑾瓷曾经也不完全了解,他只当一次自我抒发情绪的机会。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深沉:“我也在修炼一条不同的路,变得比去年更强了。如果…如果当时我有现在的力量,或许就能看穿更多阴谋,或许就能阻止那一切的发生,或许你就不用…”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哽咽,没有再说下去。过去无法改变,遗憾终究是遗憾。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平静。
“安心睡吧,瑾瓷。这里很安静,风景也好,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你的委屈,你的不得已,你的善良和最后的勇敢,我都记得。每年的今天,只要我肖岷还活着,就一定会来看你。”
说完,他后退一步,对着墓碑,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鞠躬完毕,他不再多言,转身,沿着来路缓缓下山。背影在清晨的山雾中显得挺拔而孤寂。
洛玄四人默默跟上。
上车前,肖岷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掩映在苍松翠柏间的墓碑。
青山埋骨,芳魂永憩。恩情与遗憾,都已留在这片静谧之地。而生者,仍需背负着过往,继续前行!
为了不负这份救命之恩,也让逝者没有遗憾,肖岷也早就为地下之人做了一件令她安心的事。
就在去年瑾瓷为他牺牲自己生命之后,肖岷把瑾瓷的事件通过自己的关系上报给翟部长,托他在力所能及之下,派人去东南亚那个异国小岛营救瑾瓷的母亲。
翟部长当时没有给肖岷承诺,说他要先审阅一下这份档案,如果能办到会通知他,办不到也不要怪他。
结果就在两个月之后,翟部长给肖岷发了一份密函,密函内容很简单,‘你托我之事已完成,瑾瓷的母亲我们已经找到,并且营救已转移到安全地区,她已知女儿去世的消息,并且在适当的时候会安排她来华夏祭奠女儿。’
后来肖岷才知道,就在今年春季,肖岷和秋瑶离开乌江省的第二个月,华夏某组织秘密安排瑾瓷的母亲来华祭奠了女儿,可是当时肖岷断绝一切联系,正去往南方地区路上。
车子发动,缓缓驶离陵园。肖岷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将那份哀思深深埋入心底。
他知道,生活还要继续,还有更多的人需要他去守护,还有更远的道路等待他去探索。而这份每年的祭奠,将成为他生命中一个特殊的刻度,提醒着他勿忘过去,珍惜当下,更坚定地走向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