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容垂下眼眸，淡淡道：“不算夺舍。”
虽这样说，但也算是另类承认了。
就算不是夺舍，也是抢夺了巫丛疏的身体。
时奚睁大眼睛瞪着看了巫容好一会儿，这才说：“所以这就是你说的办法，这就是你说的可以凝成实体的办法？”
巫容‘嗯’了一声。
“你这段时间是不是一直在找机会阴巫丛疏？”时奚怀疑。
巫容并不喜欢他用这种语气。
就好像……是在怪罪他夺走了巫丛疏的身体，明明他才是他的未婚夫，巫丛疏才是后来者。
巫容唇边绽开一点冰冷的弧度。
他笑起来和巫丛疏不太一样，尽管都是同一张脸，表达的也是同一种情绪，可巫容看着就更冰冷一些。
他不会像巫丛疏那样散漫戏谑。
也不会像他那样迂回。
就像当初第一次见时奚，他就要他当自己的新娘一样，此时此刻，巫容自然也是淡下嗓音，直接问时奚：“所以你是在怪罪我这么做，对吗？”
时奚：“……”
不是啊。
他是怕巫容搞死了自己的另一个灵魂。
不对，半个灵魂。
人如果只有半个灵魂，是会成为傻子的吧？
他不想要个傻子男朋友啊。
时奚恍惚地想了一下，看巫容现在还是很聪明的模样，巫丛疏可能就是被压制在体内暂时出不来了，应该没死。
沉默几秒，时奚说：“我说过，你们是同一个人。”
巫容也静了几秒才开口：“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智商特别低？”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噢我可没这么说。”时奚瞪着巫容，不肯背下这口锅，“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巫容说：“上辈子的事吗？”
刚认识的时候，巫容就说过，他对他一见钟情，觉得他很熟悉，两人上辈子肯定认识，是非常恩爱的情侣。
如今时奚这番你们是一个人的言论，正好就将他的想法往这方面推了。
巫容突然道：“如果是这样，我相信你。”
时奚恹恹道：“随你怎么想吧，你告诉我巫丛疏在哪就行了。”
巫容：“他死了。”
冰冷的语气，又像在赌气。
时奚虽然不信，但还是道：“只有半个灵魂的人肯定是傻子，我不要傻子未婚夫，我们退婚吧。”
巫容：“……”
从一开始，巫容就注定输给时奚。
他讲也讲不过他，沉默了好半晌，才说：“他现在在我的大脑里讲话。”
时奚：“那是人家的大脑，你已经是鬼了。”
“……”巫容继续道，“他马上就要挣脱束缚了，说不定下一秒见你的就是他，不过没关系。”
他低垂眼眸，凑近时奚，在时奚圆润桃花眼的注视中，缓慢吻了上去。
声线清淡，“我已经不是鬼了，以后，我会经常和他抢夺身体的掌控权。”
话音落下，时奚就迅速感觉到对方亲吻自己的力道重了许多。
巫丛疏在时奚下唇上咬了一口，俯身看着他，熟悉的眼神回来，带着点阴狠，“巫容算计我。”
时奚说：“你菜菜。”
“……”巫丛疏的回答是更狠地亲吻。
足足十多分钟，他才松开时奚，将时奚整个人都抱在自己怀里，抱得紧紧的像是想嵌入自己的血肉。
“以后……”巫丛疏的声音有点重，一字一顿道，“以后就是两个人陪伴你了，你不用选了。”
时奚已经没力气挣扎了。
他无力地靠在巫丛疏怀中，发出虚弱到发软的声音，“我要纠正……你们，是同一个人。”
“现在确实是了。”
巫丛疏垂眸摸了摸时奚的脸，一点一点将上面湿润的泪珠擦去，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来平复自己的情绪，重新恢复成以前的语气，“我刚刚听得到你们的谈话。”
时奚闭着眼。
湿润的泪挂在眼睫上，可怜得很，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巫丛疏自顾自道：“什么前世？”
时奚伸手搂住巫丛疏的脖颈，看起来很亲近很依赖他，巫丛疏顿了顿，将他抱在怀中，有点心软。
然而下一秒，时奚硬邦邦的语气就传来，还有点凶，“……你完蛋了。”
巫丛疏：“？”
时奚闭着眼，要巫丛疏抱自己回住的地方。
就是不说完蛋了是什么意思。
巫丛疏顿了顿，还是将他抱起，公主抱。
学校这边，下了课，喻信等人起身往外走去。
“他们走了好像。”陈阳有点遗憾地说。
“不来上课了吗？”柳洋有点羡慕，“这个副本的npc权利好高啊，只手遮天了。”
“行了，继续去找找线索吧。”喻信回头道，“一个月已经过去了一周了，还剩下三周，我们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得到。”
提起这个，玩家之间的气氛就变得萎靡不振起来。
找线索，到底要怎么找？
在这个学校，他们寸步难行。
只有放学的时候能去搜搜，可是各大教学楼都搜查了个遍，连教室楼都没放过，他们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看到。
“十九连寨的古怪之处，要我看处处都是古怪。”乔玄抱着胸在旁冷笑，“光是学校就够古怪了，奇葩的校规，莫名其妙的npc，这难道不算答案吗？”
陈阳：“后台没有判定成功，显然不是这个。”
“喻队。”柳洋突然问，“你之前不是说有个猜测吗？到底是什么猜测？不管答案正不正确，我们都想知道，万一寻着那个方向找能找到呢?”
喻信沉默了有将近一分钟的时间。
就要上课了。
最后一节课，今天就又过去一天，距离期限日越来越快。
陈阳已经回了座位。
乔玄催促了声，“到底是什么猜测？”
“……”
喻信一言不发地回了教室。
众人都以为他不会再说了，可上课的时候，柳洋收到了他递过来的纸条。
上面是他的猜测。
柳洋细心看去，神情微凝，这……真的吗？
乔玄看他这个表情，一时也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猜测，他催促柳洋把纸条递过来。
柳洋面色复杂地递过去了。
乔玄拿过来一看，只见纸上写着。
【十九连寨是真实的，这个副本是真实的，不是程序创造出来的数据世界。】
【起码，最初这个世界是真实的，或许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变成这样。】
【班陶的记忆没有出错，他确实有个对他很好的父母，这段记忆也不是副本数据强塞给他的，确实是他亲身经历过。】
【我会有这个猜测，是因为……巫丛疏。】
【除了时奚外，只有巫丛疏和巫容在这个世界真实一点。】
【巫容我没接触过，不提他，但巫丛疏知道我们的秘密，知道我们外来人的身份，肯定不是偶然。】
【从最初我们降临这个世界开始，到碰见他，由他带我们进入十九连寨，这些都不是巧合，当然，这仅仅是我的猜测，否则无法解释巫丛疏为什么带我们入寨，又为什么最初会出现在十九连寨之外的城市里，毕竟，十九连寨的人从不出世可不是吗？他为什么要出世呢？】
【之后我们顺利进入十九连寨，展开调查，他或许一直都在暗中观察我们的目的。】
【他或许是有意识到这个世界是由真实转变为虚假的。】
【所以他想看我们能不能破局。】
【又或者，是想从我们身上弄明白这个世界变得虚假的秘密。】
乔玄看完久久不能回神。
许多问题盘旋在他的心中。
如果是这样，那巫丛疏为什么不给他们便利，让他们直接在十九连寨展开调查，反而还要杀了他们？
“乔玄。”陈阳催促，“你们那什么表情？给我看。”
乔玄扔了过去，又自己抽出一张纸，把疑惑的问题写了下来，递给喻信，弄明白他的逻辑。
半晌，喻信回了一张纸条，乔玄拆开。
【或许是，嫉妒。】
【我们靠近时奚，时奚靠近我们，让他嫉妒。】
【记得陈阳的个人任务吗？接近时奚，带他走。】
【一开始大家都不明白是带去哪，现在我明白了，是带离这个世界。】
【我不清楚他有没有系统，也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玩家。】
【但我很清楚，时奚不是这个世界的。】
【我曾经听其他玩家提过，无限游戏有个竞品，权限比无限游戏高，他们绑定的不是玩家而是宿主，宿主去的也是真实的世界。】
【如果时奚是宿主。】
【那么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不是副本。】
乔玄大为震撼。
已经说不出话了。
喻信自己一个人知道这么多线索？还瞒着？什么无限游戏的竞品他听都没 听过。
所以是，无限游戏和竞品撞上，因为权限比竞品低，所以副本任务也得为其让路是吗？
如果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因为无限游戏的存在，它被迫变成虚假的，那么班陶的突然觉醒就能说得通了。
他本身就是真人。
他是因为无限游戏才变得呆板的，他记忆里的父母也是真的，那都是无限游戏副本没插手前的，属于他们的真实世界。
全部都说得通了。
乔玄将这张纸条扔给处于呆滞中的陈阳，一二三四挨个传递下去，所有玩家都陷入了空前绝后的沉默。
陈阳想到了李松然。
他本来不用死的。
这该死的副本。
下了课，放学时间到了。
喻信等人走了出去，离开校园。
天空洒下一道金黄的暖阳，此时此刻，夕阳盘桓在山口，嫣红一片，分外好看。
有清冷的风拂过，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松弛的平静。
尽管任务并没有完成。
可所有玩家的心里，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了。
一切都源于喻信的那个猜测。
片刻。
喻信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平静地看着队友们：“任务并没有完成。”
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任务立刻就会完成。
可是没有。
乔玄虽然觉得古怪，但依然道：“你的猜测很有道理，我是相信的，除非这破副本……破世界，还有其他的秘密。”
陈阳多嘴：“但我觉得没有什么秘密能比这更大了。”
“要不要去问问时奚？”寂静间，柳洋低声提问，“问他，他的身份。”
喻信沉气道：“我们有限制，他多半也一样，说不出来的。”
“你知道宿主一般都要做什么任务吗？”陈阳很好奇这所谓无限游戏的竞品，“他的任务会是什么呢？”
喻信多余的并不知道，只知道一些浅薄的，“他们的任务和我们不太一样……不算危险，大多是帮助某个人完成人生愿望、或者是改变主角结局，或者是担任剧情中的某个重要角色，推进剧情发展。”
听起来……确实和他们不一样。
至少真实世界的人，不会跟没有智商一样。
陈阳喃喃自语，“所以他的任务，会是和巫丛疏相关吗？”
“现在讨论这些并没有意义。”喻信说，“我猜测的方向不一定准确，但可以延伸这个方向去查……比如，这所学校是什么时候建立的，这种校规又是什么时候产生的。”
乔玄立刻懂他的意思了。
要查这个世界具体是从哪个时间节点开始，由真实变为虚假的。
他们当然可以去问巫丛疏。
可惜，没人敢，巫丛疏多半也不会配合。
“明天去查吧。”乔玄表情有点难看道，“这破学校连双休都没有，一年到头都在上课。”
不然趁着双休去查多好？
而不是像特种兵一样，上完课就要立刻去寻找线索，一上课又得迅速跑回座位，连中午吃饭的时间都得拿出来用。
真晦气。
喻信没说什么，众人一同往住的地方走。
进屋之前，喻信顿了一顿，还是转身上了楼。
现在是下课时间。
圆楼陆陆续续多了很多人，全是年轻的巫祝们，他们的作息很规律，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似乎都是被设定好的。
喻信的目光扫过走廊上的几人，这才继续转角上楼。
到目的地的时候，他径直往前走去，停在了时奚的房门之前。
准备敲门的时候，喻信谨慎地看了一眼窗户。
这一眼，他就知道自己白来了。
——巫丛疏在里面。